晚間的慶功宴設在福興宮,自大朔開國以來,宴會無論大小都設在此處。
福興宮修的美輪美奂,大梁上的龍鳳名手雕镂,風格雅緻。
都珩吃了一口桌上的芙蓉糕,揉了揉眼,這會兒困意正上頭。
周圍人聲鼎沸,文武百官都在七嘴八舌的談着話。
随着門外通報的一聲洵王到,都珩聽到洵王這兩個字,困意一瞬間煙消雲散了,目光如炬地盯着宮門。
納蘭泱将墨發束于腦後,頭上還系着根碧色繡着竹紋的抹額,他身着玄色闊袖蟒袍,袖口處繡着金雲紋,腰間系着白玉腰帶,明豔絕倫。
而他身後還跟着換了身新衣的玄如烈。
都珩這才注意到了這位玄鷹部世子,雖然是一路跟着他們幽雲騎從晉陽關回皇城的,不過他其實對玄如烈這個人,一直沒什麼深刻的印象,或者說是從未把這位手下敗将放在過眼裡。
隻是瞧着玄如烈換了身行頭,竟讓人認不出來了。
玄如烈許是因換了華麗的衣裳,身上那高貴的皇族氣質突顯出來了,尤其是那張異族的臉,深邃妖媚。
和都珩記憶中那個一身血污的人,完全對不上号。
納蘭泱走到離元正帝右手邊最近的位置坐下,同太子和瑞王坐在一起。
而他正對面的正好是今日宴會的功臣,定國侯都耀,納蘭泱還未坐下便微微躬身拱手向都耀行了個禮。
都珩在晉陽關長大,最是不喜這樣禮節繁瑣宴會,而且他連日趕路,這會兒正乏得很,但又因他坐得離元正帝很近,卻又不敢明目張膽的打盹,他簡直被這困意折磨得痛苦至極,于是撐頭抱怨道:“母親,兒子真覺得宮中規矩繁瑣,這會兒已經困得不行了,咱們何時才能回府?”
長公主拂袖夾了塊點心放在他碗裡,柔聲安撫道:“這宴會還未開始你便乏啦?一會兒你若是覺得太困了些,你便去出去透透風醒醒神,無事的。”
長公主嫣然一笑,話語裡都是帶着對都珩的寵溺,“今日陛下就是為了你父親才設宴,你父親是功臣自然是脫不了身的,所以隻有委屈你啦。”
都珩伸筷夾了和水晶冬瓜餃子就往嘴裡送,頗有些無奈道:“兒子知道,定不會失了規矩給您和父親添亂的。”
慶功宴上歌舞升平,好不熱鬧。
都珩瞥見正對面的納蘭泱笑意晏晏,臉上已然泛起了醉意。
而納蘭泱似是注意到對面都珩灼熱的目光,他單手撐頭,那雙含情眼盯着都珩,臉上的笑意更深了。
這個笑,笑的都珩心裡一顫。
就在二人對視間,歌舞暫歇,元正帝揮手讓旁邊的兩個内侍合力端了一把弓上來。
那弓兩頭鑲蟒頭,通身赤金,雕刻了蟒身和鱗片,精緻霸氣。
“此弓乃是大朔名家歐陽子大師出關之作,名為蟒川,用虎骨雕刻而成。”元正帝出言解釋間,又讓另外兩名内侍擡了箭靶上來,“今日便讓衆愛卿們自薦試試,若誰能拔得頭籌,便将此弓作為頭彩!”
都耀見狀,拱手向元正帝進言道:“陛下,不如讓晚輩們試試,臣等既都這把年紀了,欺負小輩總歸是不合适的。正巧臣也想看看我大朔年輕一代的風采。”
元正帝拍手大笑道:“定國侯提議甚好,那麼諸位愛卿,誰願先來試試。”
太子從席間站起身,作為表率,他擲地有聲道:“父皇,兒臣想要一試。”
得到元正帝應允後,太子走到侍從旁拿起這長弓。
蟒川不比尋常的弓,這弓約莫有四十斤重,太子用雙手拿起來都覺得吃力,更别提拉開這弓也絕非易事。
太子拉弓放箭,在群臣的注視下,幸好射中了靶子,再偏一點,便是和靶子毫不相幹了。
太子将弓交還給一旁的内侍,向元正帝回禀道:“兒臣不善騎射,獻醜了。”
元正帝知曉太子并不善武,倒也是沒說什麼,隻是擺手讓太子退下,他目光深沉看向了瑞王和洵王,似是期待。
有了太子上陣開頭,其餘世家大臣的兒子都躍躍欲試,不過結果可想而知,他們那些花架子都不是習武的料子。
多數人要不是使盡渾身解數都拉不開弓,要不就是勉強拉開卻射不中靶子。
元正帝看着這場面簡直哭笑不得,心裡卻想道大朔的新秀還真是個個都是習文不習武的花架子。
還好有幾個武将的兒子也能射中靶子,但仍舊沒人射中靶心。
元正帝看戲的熱情也在這一次又一次嘗試中被澆滅了。
善于察言觀色的瑞王從位子上起身,接過内侍遞來的弓,威風凜凜用力一拉,實則也就比太子靠近靶心多一點。
不過元正帝已是很滿意了。
元正帝膝下共四子,太子,瑞王,還有兩個幼子,一位還未封王的三皇子,還有在襁褓中的四皇子,能有一個兒子善武他便已是心滿意足了。
此時一個吐字不清的聲音傳來,“陛下,可否讓我一試?”
目光所聚之處,正是玄如烈。
玄鷹部向來最擅長的就是騎射訓鷹。
所有人的目光都投向了這個異邦世子。
衆大臣想着方才大朔年輕一輩的表現,忍不住心想玄如烈莫不是來砸場子的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