院内氣氛一時古怪至極,盛淩雲不動,遊祯也不再多說一句話,周圍人更是大氣都不敢出,隻防着盛淩雲突然暴起去掐二少爺的脖子……
院内悠悠吹過一陣風,将遊祯一頭青絲吹得飄搖,頰邊的碎發也跟着曳動。遊祯恍若未覺,并不伸手去整理,隻耐心地看着盛淩雲。
終于,盛淩雲動動嘴角,像沒事人一樣問:“二少爺想要玩什麼?”
遊祯将規則一一講予他聽了,重新取出三枚石子:“請吧。”
之前那些仆人都和試春桃的時候一樣,極有默契地同時選擇了錯誤答案。
誰料盛淩雲看也不看他們,毫不猶豫地指向正确的石子。
遊祯複又取出三枚,依照剛才的樣式擺好。
仆人們故技重施,充當盛淩雲的幹擾項,紛紛指向其他石子。
然而幾輪下來,盛淩雲甚至沒有猶豫一秒,每次都在遊祯話音落下的時候就做出選擇。
一直持續到了第十輪,盛淩雲都不曾動搖過,他當其他人不存在一般,不去看别人,也不去更改自己的答案。
遊祯将石子攏在一處,不再取出新的來:“好了,沒有繼續玩下去的必要了,你走吧。”
眼看着遊祯肯放過他,盛淩雲一刻也不願意多呆,立刻起身道:“那我就先告退了。”
小翠在一旁心急火燎:“二少爺,還有馄饨的事呢!”
盛淩雲聽到“馄饨”二字,腳步一頓,轉頭看向她。
見遊祯無動于衷,隻一味收小石子,小翠替他問:“盛淩雲,你喜歡吃什麼?”
盛淩雲道:“沒有。”
“啊……?”
這個答案打了小翠一個始料未及,話也不知道怎麼接了。
幸而旁邊有仆人七嘴八舌地幫她:“比較喜歡的也沒有嗎?”
“那就假定你喜歡吃馄饨好了。”
順才接話,學着遊祯的說法開口:“要是你喜歡吃馄饨,大家喜歡吃面條,兩邊離得很遠,你會和大家一起吃面條還是自己去吃馄饨?”
盛淩雲想也不想道:“馄饨。”
剛被遊祯問了相同問題的侍女問:“為什麼?”
“别人愛吃什麼是别人的事。”盛淩雲冷冷道:“和我有什麼關系。”
“可是和大家一起吃不會很熱鬧嗎?”
“然後就要為此吃自己不喜歡的東西?”
立馬又有人質疑他:“你是不是提前知道這些,做足了準備?”
盛淩雲皺眉:“我從未聽過。”
遊祯裝好小石子,聽見盛淩雲這一番答複,心中竟毫無波瀾,反而感覺一些猜測被證實了,有種莫名的踏實感。
“别問了。”遊祯把錦盒蓋上:“他和你們不相同,再追問也還是一樣的。”
“世上會有春桃,也自然會有盛淩雲,人人生而不同,不可用同一個模子去套。”
“可是二少爺您才說過能堅守本心者不多。”
“是啊,我是這麼說了,可和他是其中一個,并不矛盾。”遊祯擡眸看向盛淩雲,發覺對方這時也在看自己。
他這回并未躲閃,直視着盛淩雲道:“畢竟我很清楚,你對我的看法從未變過。”
“從前是這樣,現在是這樣,今後也還會是這樣。”
“你可以走了。”遊祯看着盛淩雲,那張好看的臉竟淺淺笑了一下。
“不繼續耽擱你時間了,不是說還有事要做嗎?”
在衆人打量的目光中,盛淩雲泰然自若地走遠了,瘦高的背影像一截青竹,不折不彎,打得挺直。
留下的荷花被擱置在桌上,花瓣是嬌豔欲滴的粉白色,還未綻放,羞澀至極。
沒過多久,王管事受到懲處的消息傳到了遊祯耳朵裡。
王管事平日裡待人接物向來是看碟下菜,引得許多人心中不滿,又礙于對方職位隻能忍氣吞聲。他這一回遭殃算是幫大家夥出了一口惡氣,傳得尤其快,說起時個個都還帶有鄙夷之色。
彼時順才正在和遊祯下棋,說起這事時,也帶了些個人情緒在裡面:“王管事因克扣下人吃穿的事,被大少爺發現了,很是責罵了一頓,又罰了三月銀錢,念在他多年侍奉,隻說再有犯就要将人趕出去了。”
“是嗎?”遊祯落下一子,漫不經心道:“五子連珠,你輸了。”
順才定眼去瞧,發覺果真是如此,棋盤上黑子圍堵中,白子破出生路來,連成一線。遊祯不知不覺間布好了局,他又一味防守,一時不察讓對方趁他不備赢了。
二少爺不會圍棋,對五目棋倒有幾分熱衷,說是規則簡單好學,适合用來打發時間。
“果真是輸了。”順才将圓潤冰涼的棋子按兩色分開,放回棋盅裡,接着道:“這事說起來,好像還和盛淩雲有關。”
順才轉述在場下人傳來的消息:“盛淩雲運氣好,碰見大少爺邀他好友來府上做客,大少爺前一夜就吩咐下人都讓穿上新衣裳,人人都換了,偏偏他沒有,客人替他打抱不平,大少爺抽不開身,便讓盛淩雲去找管事要衣裳被褥,就說是他的意思。”
盛淩雲離開遊祯的院子後,當真先擱置了手上的活計,不過他卻沒第一時間去找王管事,而是去了遊初院子裡。
口說無憑,僅以自己一家之言,很難讓王管事信服,因而他想多帶一人去為自己作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