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發當日所有人都起了早,忙上忙下不亦樂乎,太陽升起一半時遊祯已然穿戴一新,坐在馬車裡昏昏欲睡。
原本這時應當啟程了的,沒成想出發之前臨出了點差錯。遊祯已經上了馬車,不想下去等着,待到收拾完畢了再上去,索性就坐在了車裡。
他缺覺,生物鐘被打亂就困倦得不行,反觀遊初倒是指揮得熱火朝天的,聲音隔過布簾傳到遊祯耳朵裡,端得那是一個精神十足。
遊祯頭斜靠在一邊,抵着車廂,感官混沌,他趁這會兒還沒走的時候補眠,等到時候出發了就更别想睡覺了。
有人撩開了布簾子,放了什麼東西進來。
遊祯阖着眼,整個人呼吸清淺,什麼都沒注意到。
盛淩雲放下黃木雕花小桌,面無表情地看向同在一車廂内,離他咫尺且毫不設防的遊祯。
這個纨绔少爺穿得比平日更加奢華,閉着眼不說話時看上去人畜無害,甚至有那麼幾分純良,就像真正不谙世事的富家子弟一般。
盛淩雲眼光掃到他的脖頸,露出來的部分細白纖長,哪怕是現在的他也能夠輕松伸手去擰斷。
正是這個人,前幾天不知又在發什麼瘋,故意點了自己要随同一起去臨州。
是人都知道這不是個好差事,路途又苦又累,一來一回算上在臨州小住幾日少說一個月,好處微乎其微,最多受些打賞,總比不得在府裡呆着。
但就像前些日子指了他去摘荷花一樣,一旦話從嘴裡說了出來就沒有拒絕的機會。
車廂外有人在叫盛淩雲的名字,盛淩雲沒再看遊祯,匆匆跳下車去,隻剩布簾微動。
遊祯似有所感,迷迷糊糊睜開眼睛,發覺面前多了一張小桌子,不見人影。他看了兩眼,頭一歪眼睛重新閉上了。
日頭又悄悄往上爬一點,不怎麼曬人的太陽逐漸熱起來,一切事物解決完畢,乍聽車外一聲鞭響,停靠着的馬車緩慢起步,辘辘壓過府外平地。
遊初不與遊祯一車,既是出行送禮賀壽,排場要有,因而在這種地方特地做了計較。除他二人所坐的馬車外,後還拉了一車的壽禮,聽聞是遊父特地要求的,可謂是做足了面子。
路上又行了會兒,遊祯終于是緩過來了,坐在車裡百無聊賴地撫摸着馬車上的木質紋路。其實遊初擔心他路上煩悶準備了好些零嘴,全用盒子裝着放在黃木小桌上。隻是遊祯并不餓,打開看了又放回去,産生不了太大的食欲。
遊祯想了想,伸手撩開車窗邊的布簾。外面跟了一行人,順才和小翠,如今稱作陳安和喬餘容的兩個人一前一後跟在馬車旁邊,察覺到遊祯的視線,還擡起頭沖他笑了笑。
“累嗎?”遊祯輕聲問。
陳安用衣袖拭去額頭上的汗珠,搖搖頭說:“不算累,馬車行得慢,能跟上。二少爺不用擔心我們。”
興許是交還了賣身契的緣故,二人看起來興緻異常高漲,不見任何頹喪萎靡之意。
“我知道二少爺在想什麼,不患寡而患不均,我們都懂的。”喬餘容反倒安撫起他來:“隻這些日子,很快就過去了。”
遊祯“哦”了聲,又往後看去,盛淩雲跟在稍後的位置,離他不算遠,以他的視角隻能看見盛淩雲的半個身子,其餘全被馬車擋住了。
盛淩雲微垂着頭,臉上看不出表情,但遊祯猜測他此刻大約又在記恨自己。他不說話低頭的時候,話已經在心裡罵完了,對象也隻能是自己這個讓他出遠門的罪魁禍首。
但又能怎麼辦呢?得走劇情啊,遊祯下意識低頭看看自己的胸口,松手放下了簾子。
一行人在路上趕了三天。
不比去白雲觀那次,遊祯在車上坐着連續下來精神都萎靡不少,更别提一路走來的下人了。一個個衣上沾了灰塵,臉也幹淨不到哪去,一副又累又乏的模樣,唯有那些護院看着好些。
遊初倒是看不出來有什麼異樣,像是早已習慣了此種生活。他叫了飯菜,轉身一看遊祯下了馬車,揚聲道:“小祯,可還好?”
見遊祯點點頭,他又說:“今夜好好休息,養足精神,明兒該走山路了。”
遊祯眉心一跳,瞥了一眼不遠處的盛淩雲,低聲說:“好。”
話雖這麼說,第二日遊祯卻并未起床,車馬已經要走了,遊祯卻還裹在被子裡,連叫三遍都不肯坐起身。
陳安許久都沒見遊祯這麼不講理過了,急得汗都快掉下來:“二少爺,您快些起吧,大少爺在催了。”
被子裡許久才傳出來悶悶的聲音:“你讓他先走,不用等我,我再睡一個時辰,給我留幾個人,到時候去追。”
“馬車上也能休息,走慢些就是了,二少爺,您還是起吧。”
“馬車比不上床舒服,你就這麼回大哥。”
陳安拗不過他,隻好轉頭去傳話,人還沒走兩步,遊祯又叮囑:“把盛淩雲給我留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