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抱歉。”年輕的男子聲音清潤,喬餘容還沒緩過神來對方卻已然先走了。
她轉頭,目光朝着男子離開的方向看去。
布料光鮮,着一身青衣,外罩紗袍,手持木杖,腰間别了一隻蕭,背影隻叫人覺得清瘦。
喬餘容隐約記得,方才那男子對她說話的時候,眼上覆了白绫。
陳安買好了梨,見她久不動,問:“怎麼了?”
她喃喃:“是個瞎子……”
一日視察結束,遊祯就算是定下來了。
臨走趙夫子拍着他肩膀,臉是一貫往下垮的,卻一連說了個好幾個“後生可畏”。
末了他又偷偷告訴遊祯,不要顯得太好說話,裝也要裝出幾分嚴肅來,不然壓不住那群學生。
遊祯連連稱是。
回去時梨湯已經煮好晾了會兒,可以入口了,喬餘容舀了一大碗給遊祯。
不算大的瓷碗裡擠滿了梨,遊祯喝了一口便道:“這是陳安炖的。”
喬餘容一驚:“你怎麼知道?”
遊祯并不直言,隻說:“你也去喝一口試試。”
喬餘容聽聞,不信邪也去給自己舀了半碗,裡面全是湯不見雪梨。她喝了一小口,咂麼了兩下:“是甜了些……”
“餘容擔心你講課大聲說話廢了嗓子,想着炖點等你回來喝。今天她做飯,我就說我來炖。”陳安拿了碗筷進來:“我炖湯炖藥不如她。”
“又不是不能入口,摻點水就是了。”遊祯又喝了口:“我來做那隻怕是會更糟。”
一想起遊祯的廚藝,喬餘容和陳安不約而同眼睛瞥向了一邊。
遊祯倒是沒什麼反應,問:“竈火熄了嗎?”
“熄了。”陳安答:“不過竈内還溫着,怎麼了?”
遊祯又問:“家裡土豆是不是還有幾個?”
喬餘容想了想:“是吧,上次買了沒吃完,放牆角堆着呢。”
“這幾天多雨,潮得很,再放估計要生芽了。”遊祯站起來:“我去放進竈裡面,用碳烤熟,等用過飯就能吃了。”
遊祯說幹就幹,當即放下碗,興緻高昂地進廚房裡去了。
烤土豆,在野外的時候他們其實是吃過的,用炭火的餘溫烘熟的土豆,外面皮黑乎乎的,但裡面十分松軟。聞起來有股淡淡的香氣,吃起來就沒什麼味道了。
但是很新奇,不是什麼山珍海味,做法也粗糙得很,吃完手都是髒的,他們依舊很開心。
吃過飯把碗也洗了,三個人等到炭火徹底沒了溫度,才小心翼翼地把上面蓋着的碳灰刨開。
陳安用鉗子小心敲了敲土豆,喜道:“熟了。”
土豆撕開了皮,撒上鹽,三個人一人捧着一個土豆吃得快樂。
天亮的時候就陰沉得很,悶了一天總算是下起雨來,稀裡嘩啦地在院子裡砸出一個個小水坑,還沒褪去的熱意直直往屋裡撲。
“再下過幾場雨就是秋天了。”喬餘容被土豆燙到,哈出一口熱氣:“秋天過了就是冬天,不知道梓州的冬天冷不冷,會不會下雪。”
遊祯道:“冷有冷的過法,冷就抱着湯婆子,吃烤紅薯,堆雪人玩。”
陳安看他:“你沒有不滿意的,咱們當初去北方邊城,大雪封路幾月不化,困在那開了春才走的,你也是很開心,隔三差五還叫我們去玩雪。”
“我當時還擔心過被困死在那呢,但是看着小遊哥不愁,我也就不愁了。”
遊祯溫聲笑笑:“咱們是出門玩啊,天天愁眉苦臉的像什麼樣。”
夾雜着潮意的風吹進了屋子,帶進來幾滴斜飛的雨水,遊祯看着屋外,手裡包住了烤土豆最後一點餘溫。
僅半月的時間,就有熱心的媒婆上門來,看着遊祯的模樣心生歡喜,要是被她拉成了,在梓州往後數十年都有面。
然而媒沒做成,媒婆怎麼進的大門就是怎麼出的,她帶來的畫像愣是一張也沒打開看過。要說媒的對象臉上帶笑,卻是一副油鹽不進的樣,白瞎一張好臉。
下過幾場秋雨後,天果然涼了下來,夏天輕薄的外裳換成了秋衣。百花殺的秋風中遊祯在家與東竹書院中來來往往,偶爾獨身一人,偶爾身邊跟着位妙齡姑娘又或是個年輕男子。
深秋的一天,難得出了太陽,遊祯散學回家,還沒進門就看見喬餘容和陳安守在門口,一臉喜色。
見了遊祯,喬餘容迎上去:“小遊哥,好事。”
遊祯随她一同進屋:“什麼好事,笑成這樣。”
“去平州的袁老闆回來了。”她去屋裡取出來一樣東西,珍而重之地交到遊祯手中:“他還帶回來了大少爺的信。”
遊祯接過,迫不及待拆開看,信紙洋洋灑灑寫了兩頁,除卻問候,後面都是其他的事。
遊祯剛開始看時本還笑着,越往後看臉色越凝重,最後甚至輕微蹙起了眉。
陳安不知信中寫了什麼,見遊祯反應,他擔憂道:“可是平州出了什麼事?”
遊祯閉了閉眼,胸中吐出一口濁氣,惆怅道:“平州無事,我有事,咱們不必再擔心媒婆上門的事了。”
他把信紙攤在桌上:“大哥信中寫,我在梓州有一個指腹為婚的未婚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