邱夢霖的确是抱着目的來的。
昨夜睡不着覺的不止他們,邱夢霖亦是如此,她的說辭分明半夜已經想好,來的路上又默了好幾遍,卻被遊祯一句話堵了回去。
他問她用過早飯沒有。
她依着信裡給的地址,一個人來見遊祯,是大清早的偷偷跑出家門,誰也沒有告訴。
因而自然也沒吃早飯。
得到她的回答後,遊祯問:“那給你煮碗面?”
邱夢霖那時才覺得餓,沒怎麼思考就點了點頭。她以為是那兩個仆人去煮面,沒想到聽完答複後遊祯自己站起來,挽起袖子進了廚房。
那可真是新奇至極,邱夢霖鬼使神差跟他進了廚房,隔着一段距離看遊祯熟練地操作。
一片騰起的水霧中遊祯問她:“蛋要嗎?”
邱夢霖點點頭:“有勞。”
“青菜呢?”
邱夢霖複又點頭。
遊祯問得太過自然,她不知道怎麼就跟着對方的節奏走了。
邱夢霖對着鍋裡泛開的水花出神,這人不像是個少爺,長了一張少爺的臉,沒有少爺架子。
一碗面盛起來端到她面前時,邱夢霖都還沒緩過神來。她夾起一筷子面條吃掉,面條不軟不硬,味道很一般,沒什麼突出的,這方面倒是像少爺該有的廚藝了。
“我做飯不太好,食材也簡陋。”遊祯把挽好的袖子放下,說:“還望邱小姐不要嫌棄。”
“我也不是什麼嬌生慣養的千金大小姐,不然也不會……”
邱夢霖動作頓住,表情迷惑:“我還以為是你那兩個仆人給我煮面。”
“他們不是仆人。”遊祯解釋道:“今天輪到我做飯,邱小姐專程來找我,是我的客人,于情于理都該由我來做。”
邱夢霖沒糾結遊祯的前半句話,道:“遊少爺,你知道我來找你所為何事?你什麼也不問就煮面給我吃?”
遊祯不緊不慢道:“不急,邱小姐可以慢慢說。”
邱夢霖吃完了最後一口面,才說出她的目的:“昨日邱家收到了來自平州的信,上面寫你我二人有打娘胎裡就許下的婚約。”
遊祯了然,果真是為了那件事來的:“我也收到了信,信中同樣提及此事。”
“我起先不信,娘去得早,我也不記得她說過,至于她生前來往的書信在當初下葬時全燒成了灰。後來我是找我爹再三确認過了,确有這麼一樁事。”
邱夢霖笑着搖頭,最終隻發出一聲輕歎:“這便是我來的目的了,我想就這樁婚事問問遊少爺的意見。你是打算娶今天才剛見面的我?我們此前甚至還不認識。”
遊祯垂眸:“聽語氣,邱小姐是并不滿意這樁婚事。”
“昨日收信之後,我父親大喜過望,恨不得立馬就擇日成婚。”吃人嘴短,何況還是對方親自下的廚,邱夢霖的語氣柔和了些:“遊少爺你呢?你怎麼看待?”
“我?”遊祯臉色未變,他施施然道:“邱小姐什麼看法,我就什麼看法。”
“雖有些傷人,我還是直說了。這看似是兩家之事,究其根本,實則是你我之事,你我之間有一方不願意,這姻緣就美滿不了。”邱夢霖不同他忸怩:“我不接受這門親事,也無意于遊少爺。”
“所謂指腹為婚,在我看來,不過隻是兒戲。”
遊祯現在總算是知道為什麼後來原主死的時候這個邱小姐不在了,合着邱夢霖根本就看不上原主,有了親事也會被退婚。
這對遊祯來說反倒是好事,邱夢霖無意于他,能減少許多不必要的麻煩。
譬如指天發誓他有斷袖之癖,還要把陳安拉來一同做戲。
心上壓着的大石頭猝然崩碎,遊祯頓感輕快:“這便好,我與邱小姐一樣,隻覺這親事不好。”
“婚約一事,本就應當深思熟慮再三斟酌後敲定,豈能因父母一句玩笑話就定了這終身大事。”
他眼睛亮亮的,期待地看着邱夢霖:“那邱小姐可是來退親的?”
遊祯這般神态,倒把邱夢霖弄得一愣:“……不是。”
遊祯頓時有些失望:“不是?”
不過片刻遊祯就想明白了:“這樁親事主角是你我,卻由不得我們做主,父母之命,媒妁之言,要取消婚事隻能從長輩那裡出發。”
“正是如此。”邱夢霖應和道:“看來我是不虛此行,如今話說開就好辦了,你我在這件事上如今是同盟,目标是一緻的。”
兩個人比一個人好辦事,許多事還能一起商議拿定主意,一唱一和可謂是事半功倍。
“對了。”
确認過對方态度,邱夢霖頓覺關系拉近許多,問:“我還不曾問過你,為何也抗拒這樁親事,我來之前猜想許多,也猜不出來你竟是這副态度。”
她猜測道:“有意中人了?”
“非也,邱小姐有自己的理由,我也有。”遊祯道:“隻是個中緣由,卻不好明說。”
這種超脫于世界觀外的理由,就跟說自己是什麼仙人轉世一樣,沒人信。
“那便算了,誰沒一兩個秘密。”
邱夢霖隻是随口一問,沒有深究。她看了眼天色,匆匆站起來:“我是偷跑出來的,得回了,這事需要從長計議,若不出意外,過幾日我爹會邀你去邱府一叙,到時候咱們見機行事。”
她走了兩步,又回頭道:“多謝你的面,遊少爺,改日我請你吃好吃的。”
喬餘容一直在外面侯着,聽不見屋内的對話,看見遊祯名義上的未婚妻快步出門去,她趕忙去看遊祯的情況:“怎麼樣?”
遊祯如釋重負:“情況還算好。”
“昨天整日草木皆兵,結果擔心早了,人家确實看不上我。”遊祯聳聳肩:“我不必裝成分桃斷袖,比預想中好多了。”
喬餘容松口氣:“不管怎麼說,這邱小姐也有些莽撞了,單槍匹馬就敢上門來,也不怕我們是壞人……我看她來的架勢,還以為立威來了,要保你婚後對她服服帖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