衆妖對碧青的态度一覽無餘:表面畏懼,實則輕蔑。對于一個修為停滞的妖族,他們毫無敬意,反倒對徐霖的失利憤憤不平。
妖族自私冷漠,崇尚強者為尊。弱者無立錐之地,碧青雖有谷主之女的身份,卻因實力不濟,成為了異類。
演武場邊的樹上,挂滿大大小小的蛇,雌蛇們狂熱地注視着場中的天驕,眼中閃爍着愛慕。
而碧青頭也不回,這些年,這樣的嘲諷她聽過太多,她雖然内心是人類,卻在妖族裡并沒有什麼不适,隻因她也是個冷漠之人。甚至比起妖族來有過之而無不及。
碧青有時會覺得,這個陌生的世界與她過去的生活并無不同,她隻感覺有所謂的命運在捉弄自己,她明明已經在現代社會站穩了腳跟,開始了新的生活,但是忽然的穿越讓她不知所措。
她總是會回想起七年前的那個夜晚。
那天她在公司挨了一頓罵,加班到深夜,拖着疲憊的雙腿走到租住的老樓下。明月高懸,手機“叮叮叮”地閃個不停——她一眼都沒看,直接按滅屏幕。她太清楚了,無非是父母催錢、公司扣薪,或是房東提醒交電費,沒有一條是好消息。
老舊的居民樓早已無人管理,樓道燈壞了許久,昏暗中隻有微弱的月光灑下。好在碧青視力不錯,借着這點光亮,她摸索着爬上樓梯。鑰匙插進鎖孔,廉價的門鎖發出生澀的“咔嗒”聲,她早已習慣先向左擰半圈再推門。
屋内的白熾燈掙紮着亮起,鎢絲嗡鳴,泛出瀕死的橙紅,最終妥協成一團昏黃的光,柔柔地光籠罩着這間小屋。門口的鏡子裡映出她的模樣:黑眼圈深重,頭發淩亂,憔悴得像個陌生人。
她沒時間休息,還要為明天準備三餐。她打開冰箱,取出簡單的食材,點燃燃氣。等待鍋熱時,她終于瞥了眼手機。屏幕在油煙中亮起,父親的消息滿是錯别字:“你弟把王家小子眉骨打裂了,要賠八千,快轉錢,别讓他留案底。”母親則推送了一個微信名片,頭像是個穿POLO衫的中年男人,肚腩撐得衣料滿是褶皺,背景裡的寶馬車标被刻意調亮。母親的語音帶着谄媚:“碧青啊,跟他好好聊聊,條件不錯的。”
朋友圈的紅點跳個不停:大學室友在巴厘島曬沙灘照,高中同學分享孕檢單,連村裡成績墊底的阿芳都在城裡開了奶茶店。
她忽然想起那年,她攥着全縣第一的錄取通知書蹲在河邊洗衣服,河水浸濕了獎學金申請表。母親在身後冷笑:“女娃讀再多書,不還是給人煮飯?”她拼盡全力逃離那個小村,從小城考到大城,靠獎學金和助學金讀完大學,最後在大都市勉強立足。她以為離得越遠,就能甩開那些糟心事,可現實卻像影子,走到哪裡都甩不掉。
她面無表情地熄滅屏幕,幸運的是,此時的她可以不用再回複這些了。
收回想法,做完了飯,洗了個澡,時間也轉到了淩晨,關了燈躺在床上,溫暖的被窩包裹着她,無盡的黑暗包圍着她,碧青卻在此刻感受到了久違的幸福。
然而異變就發生在下一刻,碧青感覺到包裹自己被窩消失了,身下的床不知不覺也感受不到了,她茫然的睜開眼,周圍隻剩下無邊的黑暗,不是夢境中常見的墜落感,而是整個物質世界被抽離的虛無。
憑着記憶她想去摸在床頭的手機,可手向前伸去也摸不到什麼東西,什麼感覺也沒有,空氣安靜得令人不安,世界從來沒有如此寂靜過。
“是做夢鬼壓床之類的嗎?”碧青這樣想着。
可緊接着,“撲通”一聲,冰冷的水灌進鼻腔,擠壓着肺部。她掙紮着讓自己冷靜。
口腔裡的水的味道告訴她這是淡水。
她強忍疼痛眯開眼,水底模糊可見,還有些陽光透下,說明水面不遠。
她回憶起曾經學過的遊泳知識,放松身體,雙手撥動,卻被一股無形的力量阻擋,怎麼也浮不上去。
直到實在支撐不住,水流再次湧入口鼻,她幾乎窒息,忽的一下被什麼拽出了水面。
“咳咳……咳咳咳!”濕透的粗布衣緊貼着她,她抹去眼前水漬,擡頭便見三個蛇尾人身的黑影俯視着她。鱗片摩擦青石的聲音刺耳,像老家殺魚時刮鱗的動靜。
她吓得一顫,下意識捏了捏臉——很疼。
低頭一看,自己的手竟變得稚嫩,成了孩子模樣。水面倒映出一張陌生的臉:青色頭發,豎瞳的眼睛,眉眼間卻依稀有她本來的樣子,卻精緻得像個瓷娃娃。
“谷主,青小姐仍是凡靈根,無一絲進化迹象。”一個蒼老的蛇人恭敬地對遠處的人影禀報。
“再扔進去。”那人影冷冷回應,語氣透着不耐。
碧青被無形的力量架起,抛向池塘中央。她拼命掙紮,稚嫩的聲音喊道:“放開我!你們是誰?”無人理會。
陌生的記憶如潮水湧入,她猛然明白,自己是穿越了。
束縛消失,她再次墜向水面,可腦海中閃過的不是恐懼或驚歎,而是:“完了,這個月的全勤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