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予安蜷縮在絲絨扶手椅裡,眼皮沉得像灌了鉛。
他強撐着不敢睡死,每隔十幾分鐘就強迫自己睜開酸澀的眼睛,湊近床邊,觀察顧凜的情況。
不知過了多久,也許是幾分鐘,也許是一個世紀。
疲憊如同千斤巨石,瞬間将他徹底壓垮。
他甚至來不及調整一個舒服點的姿勢,頭一歪,便徹底沉入了深不見底的睡眠之中。
意識消失的最後一瞬,他模糊地想:這看護的活兒,簡直比連續直播十小時還累……折壽……
清晨的第一縷光線,落在主卧那張淩亂的大床上,精準地描摹出床上人深邃的輪廓。
顧凜的眼睫顫動了幾下,他費力地掀開眼皮。
刺目的光線讓他下意識地眯起眼,适應了好一會兒。
眼前淩亂的床單,散落的藥盒,還有床頭櫃上那盆早已融化的冰水,才逐漸清晰起來。
頭疼得像被重錘反複敲擊過,鈍痛一陣陣襲來。
喉嚨幹澀,身體沉重,四肢百骸都透着大病初愈的虛脫和酸痛。
混亂的記憶碎片陣陣襲來,一個模糊卻始終存在的影子。
在他意識昏沉的邊緣,那個影子不停地晃動。
“顧總,水來了…”
“顧總,藥裹了蜂蜜,不苦的…”
“顧總,您再忍忍…”
林予安?
他微微側過頭,看到林予安蜷縮在寬大的扶手椅裡。
整個身體都陷了進去,顯得異常單薄。
平日裡總是帶着點陽光氣息的臉龐,此刻在晨光的勾勒下,隻剩下被過度透支後的蒼白和憔悴。
整個人安靜得沒有一絲聲息,隻餘下滿身的疲憊和脆弱,毫無防備地暴露在晨光裡。
顧凜靜靜地凝視着。
他看着那張疲憊到極緻的睡顔,看着那在陽光下幾乎透明的皮膚,和濃密的睫毛。
一種極其陌生複雜的情緒,毫無預兆地撞擊着他冰封已久的心防。
不是感激。那太輕飄。
是一種更深沉,更尖銳的東西。
這感覺太陌生了,陌生得讓顧凜感到一絲無所适從的煩躁。
蜷在椅子裡的人兒,濃密的睫毛劇烈地顫動了一下。
緊接着,那雙緊閉的眼睛猛地睜開了!
“顧總!”林予安瞬間徹底清醒。
他踉跄着撲到床邊,“您醒了?感覺怎麼樣?還燒嗎?頭還疼嗎?要不要喝水?”
顧凜迅速調整了表情:“嗯,好多了。”
林予安注意到顧凜額頭上歪掉的退熱貼。
趕緊道:“您額頭還燙嗎?我給您換塊新的退熱貼?或者再量下體溫?”
“不用了。”顧凜的聲音恢複了慣常的冷淡,帶着不容置疑的疏離,“燒退了。”
他頓了頓,目光掃過房間,最終落在那張巨大的辦公桌上,“幾點了?”
林予安被他突然轉移的話題弄得一愣,下意識地擡起手腕看表。
“啊?哦…快八點了,顧總。”
“八點……”顧凜低聲重複了一遍,眉頭習慣性地蹙起。
“扶我起來。”他命令道。
林予安:“……”
他看着顧凜雖然蒼白,但明顯精神了許多的臉,再想想自己這副被榨幹了的身體。
内心的小人已經在捶地哀嚎:老闆!您才剛退燒啊!您是鐵打的嗎?!魔鬼工作狂的稱号果然名不虛傳!
社畜的本能還是讓他立刻上前,小心翼翼地架住顧凜的手臂,将人從床上攙扶起來。
“顧總,您真的不再休息一下?醫生說了要靜養……”
“閉嘴。”顧凜冷冷地打斷他,語氣帶着不容置喙的強勢。
顧凜徑直走到巨大的辦公桌前坐下。
“把昨晚耽誤的會議紀要整理出來,重點标出王總提出的三個關鍵點。
然後,聯系濱海灣項目的負責人,把最新的設計圖紙和預算報告發過來,半小時内我要看到。另外,”他終于擡眼,目光銳利地掃向還杵在桌邊,頂着兩個巨大黑眼圈的林予安,“去準備兩份早餐,清淡點,送到這裡來。動作快。”
林予安隻覺得眼前一黑,差點當場表演一個原地昏厥。
他強撐着精神:“……好的,顧總,馬上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