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一次見面,這樣的話總是夾在确定和不确定之間,對徐遲來說,他不喜歡不确定的事,天氣好的時候、總會見面,他可以去找他,成為朋友的關鍵就是要行動起來。
但是在某個晴天,徐遲背着書包繞遠路去王阿姨家的時候,沒有人開門。
院子裡還是開滿了三角梅,地上都是晃下來的花瓣。
但沒有人搭理,他手裡的紙牌也沒在那天送出去。
徐遲回姑媽家的時候,姑媽有說起這件事。
“王姐他們早上走的,應該是有事吧,回城裡了。”
“那還會再回來嗎?”
“會啊,那可是王姐的家。”
但不是那個哥哥的家,徐遲想,那天王阿姨介紹的時候他都有聽見。
苗玉蘭看出徐遲不開心,猜到了一部分,她說:“你小子還挺重感情,才玩過幾次啊。”
“他有好多相機,還說下次會帶我看怎麼拍。”
小芸來了興趣:“相機?小新家的那種相機。”
她滿腦子都是動畫片,說起這個之後就去打開了電視機,讓所有人陪她一起看。
“相機有什麼好看的,又不是拍你自己。”
苗玉蘭不懂這些,腦補了看大爺打牌的樣子。
“姑媽是在誇我嗎?帥?”
徐遲把苗玉蘭繞到了一個很自戀的話題,林骁聽見之後非常同意:“對啊,你姑媽就是在誇你,又帥又聰明。”
“你們兩個。”
小芸湊到苗玉蘭旁邊:“媽媽我比較好看。”
“随我肯定好看啊。”
四個人擠在墊着厚墊子的硬沙發上聊着亂七八糟的天,就這樣過了一周,一個月,直到整個冬天過去,徐遲都沒等到王阿姨再回小棗村,對于那個養狗的哥哥,他問出的下一次再見、應該是沒機會再見到了。
“徐遲你今天技術不行啊!”
“風太大了所以都往你那兒偏。”
平湖縣一中外的小賣部擠滿了學生,都是剛從補習班出來的,徐遲和他的幾個朋友蹲在地上玩卡牌,入迷之後書包外套都扔一邊去了。
開春挺久了,天氣逐漸熱起來,幾個人都流了很多汗,最後有人起哄說誰輸得最多就請大家喝水。
徐遲今天連一張牌都沒翻起來,最後把走路省下來的坐車錢咬牙花了:“老闆要三瓶這個。”
“算咯算咯,不想喝了,我媽看到了又要說我亂喝飲料。”
和徐遲關系最好的鄭子龍把徐遲拉出了小賣部。
其他人也說不渴了,沒讓徐遲請客。
大家都沒想到,徐遲平常玩卡牌這麼厲害今天居然輸了最多。
“你們人真好。”
徐遲知道他們的好意,說星期一給他們帶枇杷。
他不由想起了帶柿子去王阿姨家的事,奇怪于那個人到底喜歡吃什麼,會喜歡吃枇杷嗎?
應該也不喜歡。
班裡隻有徐遲一個人住在村子裡,和鄭子龍他們分開之後他就往姑媽家去了,跑一路歇一會兒,好好走路倒是很難。
到村口的時候徐遲碰到了姑父和姑父的爸爸,徐遲也跟着叫爺爺。
他幫着一起去搬枇杷,等全部搬到車上的時候他看着已經很狼狽了,大概是身高不夠,所以小路上的樹杈子很容易就能刮到他的臉和脖子。
爺爺跟他說:“幸苦了啊小遲,看給這孩子弄得,臉都花了。”
“一點都不累,”徐遲用袖子在臉上擦,“哪裡髒了?”
林骁準備幫他擦,結果剛準備擡手,徐遲就被一個亂入的橘黃色影子給蹭後退了。
“蝴蝶!”
徐遲顧不上擦臉了,蹲下去把小狗摟得緊緊的,還猛嗅了一口它的脖子。
“你怎麼大了一圈啊,”徐遲覺得他摟起來都沒之前順手了,然後朝分岔路的方向看去,“你家主人倒是反過來了。”
熟悉的身影正靠着敬老院的圍牆看向自己,不知道是不是入春之後穿得少了,他看起來比秋天的時候瘦了很多。
“姑父我能不能和蝴蝶玩會兒?”
徐遲看了眼林骁。
“行,但是别太晚啊。”
“不會的,”徐遲朝林骁和爺爺揮了手,給他們讓出了一條道方便三輪車開走,“那爺爺拜拜,姑父你也是。”
等他們離開之後徐遲就跟着蝴蝶往敬老院去了。
他離少年越來越近、直到站在對方面前。
“我以為你回城裡了,再也不會來這裡。”
徐遲第一句話是這麼說的。
“我也以為,”少年沒有反駁,停頓之後問徐遲,“我還不知道你叫什麼。”
徐遲這才反應過來,他回答:“徐遲,你呢?”
“付熠然。”
“啊~~~”
徐遲的尾音拉得很長,還點頭,這讓付熠然有些不自在:“怎麼了?”
“沒什麼,”徐遲笑了,沒來得及擦的臉讓這個笑容顯得有些滑稽,“就是這麼久沒見面,覺得氣氛怪怪的。”
像吵架又和好的狀态,但明明什麼都沒發生。
嗯,應該是生疏了,徐遲這麼想。
在付熠然看來,他們并沒有熟悉,所以就沒有可以“生疏”的步驟。
他不知道徐遲内心的想法,以為徐遲在生氣,因為“下次見面”的那件事。
“你想現在去看日落嗎,”付熠然覺得自己、應該在靠近這段友誼,但不理解為什麼,明明才見四次,對方還是個小學生,“我帶了相機。”
付熠然說完後,徐遲一點不帶猶豫地接受了:“好啊!”
看起來并沒有生氣。
付熠然問:“去哪裡看。”
“左邊的山頭有個看台,騎魏叔的自行車去,能把蝴蝶放框裡,”徐遲很直接地安排好了,他才像提議去看日落的人,“出發!”
魏叔是敬老院的院長,把自行車借給徐遲之後還給他塞了一打把散裝零食,讓他路上吃。
“謝謝魏叔,給。”
徐遲說完把零食遞給了付熠然。
“我現在,不吃。”
付熠然看見辣條、脆角的名字,擺了擺手。
徐遲直接裝他口袋裡了:“幫我裝着,我衣服沒包。”
“哦,”付熠然摸了摸鼻尖,“嗯。”
借到車之後付熠然負責騎車,蝴蝶負責在前面撲騰,徐遲負責在後面亂竄,某種意義上算是負負得正,抵消掉了。
并且蝴蝶開不了口的話茬也都被徐遲說了,一路上都沒停過。
“你家在哪裡啊?城裡應該很大吧?能形容是什麼樣子嗎?你們這次會待多久?”
這種問題付熠然一律用“不知道”、“不清楚”給敷衍掉了。
“你也不用上學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