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光熹微,淡淡的光線如同薄紗一般,輕柔地灑落在侯府的庭院之中。
侯府賬房的那扇緊閉的門,在這清冷的光線裡,顯得格外深沉肅穆。門上的銅鎖,冰冷而堅硬,泛着生冷的光,仿佛在無聲地訴說着它所守護的秘密與威嚴。
夏晚桑靜靜地站在賬房門口,身形略顯單薄。
她的手中,緊握着三姑娘賜予的對牌,那對牌在她略顯粗糙的手中,散發着一種特殊的光澤,仿佛是她此刻唯一的依仗。
她腳下的青石台階,不知經曆了多少歲月的打磨,表面光滑而平整。
然而,在這寒冷的冬日清晨,台階上結着一層薄霜,宛如鋪上了一層晶瑩剔透的冰紗,在晨光的映照下,閃爍着細碎的光芒,宛如無數顆微小的鑽石,美麗卻又透着絲絲寒意。
夏晚桑深吸一口氣,微微擡起腳,剛要邁上台階,去推開那扇通往賬房的門。就在這時,一道尖銳且帶着嘲諷的冷笑,驟然從她的身後響起。
“竈灰裡爬食的,也配碰賬本?”這聲音尖銳而刺耳,仿佛一把鋒利的匕首,劃破了清晨的甯靜。
夏晚桑身形一頓,原本擡起的腳,在空中微微懸停了一瞬,随後緩緩地落了下來。
她的雙手下意識地握緊了那對牌,指節因為用力而微微泛白。
她緩緩轉過身,目光平靜地看向聲音的來源。
隻見翠菡正抱着那隻精緻的鎏金手爐,悠閑地倚在廊柱旁。
翠菡身着石榴紅灑金裙擺,那豔麗的顔色,在這清冷的早晨,如同燃燒的火焰一般,格外奪目。
裙擺随風輕輕飄動,仿佛一片絢麗的雲霞。裙擺下露出的繡鞋,更是精緻無比,上面綴滿了圓潤的珍珠,每一顆都散發着柔和而迷人的光澤,在光線的映照下,閃爍着點點微光,仿佛是夜空中閃爍的繁星。
翠菡邁着輕盈的步伐,緩緩朝着夏婉珊走近。她的每一步,都像是經過精心排練的舞蹈,優雅而從容。
她那蔥管似的指尖,在陽光下閃着淡淡的粉色,如同剛剛綻放的花瓣,嬌嫩而美麗。她走到夏晚桑面前,微微擡起手,那纖細的手指,輕輕劃過夏晚桑的手背。
夏晚桑的手背上,本就布滿了因寒冷而勞作産生的裂口。
這些裂口,像是一道道醜陋的傷疤,橫亘在她的手背上,訴說着她生活的艱辛。
被翠菡這輕輕一劃,一陣刺痛,如同電流一般,瞬間傳遍了她的全身。她的身體微微顫抖了一下,臉上卻強忍着痛苦,努力保持着平靜的神色。
翠菡嘴角微微勾起一抹冷笑,那笑容中充滿了嘲諷與不屑。
她輕聲說道:“知道為什麼侯府十年換了十個賬房丫頭嗎?一個偷墨錠的,手指頭現在還泡在那池塘裡呢。”她的聲音雖輕,卻如同冬日裡的寒風,帶着刺骨的寒意,直直刺向夏晚桑的心。
夏晚桑微微垂手,眼中閃過一絲不易察覺的憤怒與尖厲。
然而,這一絲情緒,如同流星劃過夜空一般,轉瞬即逝。随即,她恭敬地說道:“謝姐姐提醒。”說着,她不着痕迹地退後半步,袖中的紙張因她的動作而沙沙作響。
翠菡似乎對夏晚桑的反應很滿意,她輕輕哼了一聲,抱着手爐,轉身緩緩離去。她的身影在晨光中搖曳生姿,那豔麗的裙擺,如同一片飄動的火焰,漸漸消失在夏婉珊的視線中。
夏晚桑望着翠寒離去的方向,久久沒有動彈。
她的心中,五味雜陳。憤怒、不甘、無奈……各種情緒交織在一起。她知道,在這侯府之中,自己不過是一個微不足道的小人物,如同蝼蟻一般,任人踐踏。
然而,她并不甘心就這樣被命運擺布。她手中緊握着那對牌,仿佛那是她改變命運的唯一希望。
她深吸一口氣,再次轉身,看向那扇緊閉的賬房大門。門上的銅鎖,依舊冰冷而堅硬。她緩緩擡起手,将手中的對牌,對準了銅鎖上的鎖孔。她的手微微顫抖着,心中既有緊張,又有一絲期待。
當對牌插入鎖孔的那一刻,她仿佛聽到了自己心跳的聲音。“咔嚓”一聲,銅鎖打開了。她緩緩推開賬房的門,一股陳舊的氣息撲面而來。賬房内,光線昏暗,擺放着一排排高大的書架,書架上堆滿了賬本和文件。
夏晚桑走進賬房,輕輕關上了門。她的目光在房間内掃視着,心中充滿了好奇與敬畏。她知道,這裡面的每一本賬本,都記錄着侯府的興衰榮辱,每一個數字,都可能隐藏着不為人知的秘密。
她走到一張書桌前,桌上擺放着一本翻開的賬本。她輕輕拿起賬本,仔細地看着上面的數字和文字。她的眼神專注而認真,仿佛在尋找着什麼重要的線索。
突然,她的目光停留在了一行數字上。那數字似乎有些異樣,與其他的記錄不太相符。她的心中湧起一股疑惑,她将賬本湊近自己的眼前,仔細地研究着那行數字。
就在這時,門外傳來了一陣腳步聲。夏晚桑心中一驚,她連忙将賬本放回原處,整理了一下自己的衣服和頭發,裝作若無其事的樣子。
門被推開了,一個中年男子走了進來。他身着一身黑色的長袍,面容嚴肅,眼神犀利。他看到夏晚裳,微微皺了皺眉頭,問道:“你是誰?怎麼在這裡?”
夏晚桑連忙恭敬地行禮,說道:“回大人的話,奴婢是三姑娘派來的,奉命來賬房查看賬本。”說着,她将手中的對牌遞了過去。
中年男子接過對牌,仔細地看了看,然後點了點頭,說道:“原來是三姑娘的人。不過,賬房重地,不是什麼人都能随便進來的。你若是有什麼問題,隻管問我便是。”
夏晚桑心中有些失望,但她還是恭敬地說道:“多謝管事。奴婢隻是想了解一下我們院子的賬目情況,以便向三姑娘彙報。”
中年男子微微一笑,說道:“賬目之事,複雜繁瑣,豈是你一個小丫頭能看懂的?你且回去告訴三姑娘,賬房一切正常,無需她費心。”
夏晚桑心中明鏡似的,這中年男子——吳管事,顯然是不想讓她查看賬本。
但她并未就此退縮,微微挺直脊背,神色平靜,語氣中卻帶着不容置疑的堅定,輕聲說道:“管事大人,三姑娘的命令,奴婢可不敢不聽。”聲音雖輕,卻在這略顯昏暗的賬房内,清晰地回蕩着,透着一股倔強。
她心中清楚,自己踏入這賬房的一刻起,命運的齒輪便開始轉動,就這樣被打發回去,三姑娘那裡她可不好交差啊。
而她手中那幾張微微泛黃的紙張,便是這場變革的導火索。
那是她昨夜熬夜,在狹小昏暗的房間裡,借着如豆般微弱的燭光,用粗糙的碳條精心繪制的表格紙。
在穿越之前,夏晚桑是個會計,本就是個對數字極為敏感的人,那些複雜的數字在她眼中仿佛有着獨特的韻律和規律。
來到侯府後,她每日在廚房忙碌,不經意間察覺到廚房賬目的異常。
每次采買食材的費用,似乎總有一些難以解釋的波動。
于是,她憑借着偶然得到的殘頁上的信息,花費了無數個夜晚,對照着記憶中的數據,一點點整理出了差價折線圖。
此刻,那折線圖上起起伏伏的線條,就像她内心難以平靜的思緒,越發讓她笃定,這侯府的賬目背後,定然藏着不可告人的秘密。
賬房内,彌漫着一股陳舊紙張與墨香混合的氣息。
吳管事緩緩擡起三角眼,那目光如罂粟般犀利,直直地射向夏晚桑,仿佛要将她看穿。
他坐在那張略顯古樸的太師椅上,微微晃動着身子,椅子發出輕微的吱呀聲。他的山羊須上,還沾着些許高品翠雪的茶葉碎屑,那茶葉在侯府中極為珍貴,隻有地位不凡之人才能享用。
吳管事擡手輕輕捋了捋胡須,試圖将那碎屑拂去,這一動作看似随意,卻又透着幾分刻意的優雅,仿佛在提醒夏晚桑他在府中的特殊地位。
“小姑娘,這賬房的事,可不是你能插手的。”吳管事終于開口,聲音低沉沙啞,帶着幾分威吓的意味,“賬目複雜,一不小心看錯了,可是要擔大責任的。”他一邊說着,一邊用手指輕輕敲擊着桌面,發出有節奏的聲響,仿佛在為他的話語打着節拍。
夏晚桑微微欠身,神色恭敬,可眼神中卻透着一股倔強與執着:“吳管事,三姑娘吩咐奴婢務必仔細查看,若有差池,奴婢自會向三姑娘請罪。“
她知道,此刻自己面對的不僅僅是一個阻攔她的管事,更是侯府中那盤根錯節、隐藏在黑暗中的勢力。
“三姑娘跟前當差,可要仔細着。”吳管事站在一旁,身形微微前傾,目光如鷹隼般盯着夏婉桑,聲音低沉,那語調裡帶着幾分警告的意味,仿佛在暗示這侯府的差事暗藏諸多玄機,稍有不慎便會惹來大禍。
說罷,他右手随意一甩,動作間帶着幾分傲慢,一本藍皮冊子便如離弦之箭,朝着夏晚桑飛了過來。冊子在空中劃過一道弧線,紙張被氣流帶得嘩嘩作響。
夏晚桑見狀,雙眼瞬間瞪大,眼神中閃過一絲決然,迅速伸出雙手。她的動作敏捷而利落,在冊子即将落地的瞬間穩穩接住。
入手處,粗糙的紙張觸感傳來,帶着賬房裡特有的陳舊氣息。她輕籲一口氣,擡眼瞧了瞧吳管事,隻見對方神色淡漠,似乎對她的表現并無太多在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