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身着一襲華麗的深紫色織錦長袍,袍面上繡着繁複的牡丹花紋,金絲銀線在光線的映照下閃爍着奢華的光芒。
然而,此刻老夫人卻無心欣賞這周身的奢華。
她微微側身,一隻手輕輕支着頭,那隻手上戴着一枚翠綠的翡翠戒指,戒指上的翡翠水頭極佳,色澤溫潤,卻無法掩蓋她手上歲月留下的痕迹——皮膚松弛,布滿了細細的皺紋。
老夫人微微皺着眉頭,眼神中透着一絲憂慮與疲憊。
她透過車窗,望着車外那不斷後退的景色,思緒卻飄向了遠方。
京城的繁華在她眼中已漸漸失去了吸引力,家族中的諸多事務如一團亂麻,纏繞在她心頭,讓她倍感壓力。
家中年輕一代的成長,産業的經營與拓展,每一件事都需要她操心。
家族的榮耀與責任,如同沉重的枷鎖,壓得她有些喘不過氣來。
突然,老夫人發出一聲深深的歎息。
這聲歎息,仿佛将她心中所有的憂慮與疲憊都釋放了出來。
她的聲音在車廂内回蕩,帶着一絲無奈,一絲滄桑。這歎息聲驚到了坐在車廂一角的吳嬷嬷,她趕忙上前,輕聲問道:“老夫人,您可是累了?要不喝點茶,歇歇神?”老夫人擺了擺手,示意她不必。她的目光依舊停留在車外,眼神中透着迷茫與堅定。
“兒大不由娘啊!”滿臉的無奈與惆怅,重重地歎了口氣。
吳嬷嬷趕忙輕聲勸解道:“老夫人,侯爺他們如今也是有家有業的人,年經大了,有自己的主意。您操勞了大半輩子,如今就該好好享享清福,那些個煩心事,就别再挂在心上,由他們去吧。”
“哎!享清福,我哪能真不管啊!可憐我那孫女,依雲了!”老夫人聽了這話,臉愈發皺到一團了。
“看老夫人說的,隻要老夫人您身子骨硬朗,穩穩地坐鎮淮安侯府,誰敢慢待三小姐啊!您在這府裡的威望,那可是無人能及。三小姐聰明伶俐,又有老夫人您的悉心教導,往後定能有個好歸宿。”吳嬷嬷趕忙說道。
“你個老貨,就貧嘴吧!”吳嬷嬷看老夫人笑了,微微松了口氣。
第二日,天邊才泛起魚肚白,淮安侯府便如被一隻無形的大手撥弄的精密發條,“嘎吱嘎吱”地運轉起來。
侯府的小厮們最先忙碌起來,他們扛着比自己還高的掃帚,賣力清掃着庭院。平日裡看着寬敞的庭院,此刻小厮們穿梭其中,竟顯得有些忙碌擁擠。
丫鬟們則在各個房間進進出出,忙着準備側衣。她們手中捧着嶄新的衣物,仔細檢查着每一處針腳,生怕有一絲瑕疵。有的丫鬟還會将衣服湊近鼻尖,輕輕嗅一嗅,确保沒有異味。
此時,侯府裡的三位大老爺已經身着朝服,神色莊重地出門上朝去了。
大夫人和二夫人也不敢有絲毫懈怠,趕忙招呼着家中的孩子們。孩子們睡眼惺忪,卻也被這緊張忙碌的氣氛感染,乖乖地任由丫鬟們幫着整理衣衫、梳理頭發。
大夫人一邊催促着孩子們動作快點,一邊不停地向門口張望。她身着華麗的服飾,頭上的珠翠随着她的動作輕輕晃動,發出清脆的聲響。二夫人則在一旁耐心地安撫着年紀較小、還有些懵懂的孩子,輕聲細語地解釋着即将要做的事情。
終于,一切準備妥當,一家老小浩浩蕩蕩地來到侯府門口。
幾個身強力壯的家丁用力推開那扇厚重的正門,“吱呀”一聲,門緩緩打開,清晨的冷風一下子灌了進來。
大夫人和二夫人站在最前面,身後依次排列着孩子們。他們按照長幼順序,站得整整齊齊。
大夫人挺直了腰闆,雙手交疊放在身前,眼神緊緊盯着遠處,時刻準備迎接老夫人的到來。二夫人則微微側身,留意着孩子們的狀态,時不時伸手幫他們整理一下被風吹亂的發絲。孩子們有的好奇地張望着門外的街道,有的則偷偷小聲交流着。
侯府門口的燈籠在晨風中輕輕搖晃,燈籠上的穗子也跟着飄動。
家丁們站在兩旁,身姿挺拔,臉上帶着恭敬的神情。
等侯府的馬車出現時,所有人都松了一口氣,站在這裡吹風還是怪冷的。
老夫人下了馬車,一手搭在二夫人手上,一手搭在謝依雲手上,緩緩地向大門走去。
這是在給謝依雲做臉面啊!
大夫人站在一旁,臉黑黑的,手中的帕子都要被攪爛了。看着二夫人的笑容,心裡卻早已翻江倒海。
她的手不自覺地往袖籠裡縮了縮,手指暗暗揪緊了手帕,那手帕被她攥得皺巴巴的。
“說來說去,還是不想讓我們大房掌管這府裡的事兒啊。”大夫人在心裡冷哼一聲,眼神不自覺地飄向老夫人,那目光裡帶着一絲埋怨和委屈 。
她心裡清楚,老夫人一直對自己有些看不上眼,可無論怎麼說,他們大房才是名正言順繼承家業的,憑什麼老是讓二房來掌管府中的大小事務呢?
回想起這些年,大夫人就覺得滿心委屈。
當初剛嫁進王府的時候,她也是滿心歡喜,想着要和丈夫一起撐起這個家,好好操持家業。可誰知道,老夫人似乎總是更偏愛二房。
二夫人說什麼,老夫人都覺得有理,自己就算是費盡心思,也總是得不到老夫人的認可。
就拿這次管家的事兒來說,自己不過是提了提依雲的親事,想借着這事兒為大房争取些利益,二夫人就跳出來橫插一杠,還說什麼教導女兒管家的大道理,這明擺着就是不想讓自己掌權。
大夫人越想越氣,手指把那手帕揪得更緊了,指關節都因為用力而泛白。
她偷偷看了一眼老夫人,見老夫人一臉平靜地聽着二夫人說話,心裡就更不是滋味了。她在心裡默默念叨着:“我哪點做得不好了?這些年我為了這王府,起早貪黑,操持家務,下人們犯錯我也都是盡心盡力地管教,可為什麼老夫人就是看不到我的好呢?”
她又看了看二夫人,二夫人正笑意盈盈地和老夫人說着話,那副溫柔恭順的模樣在大夫人眼裡卻格外刺眼。大夫人不禁在心裡想:“哼,她不過就是會在老夫人面前裝模作樣罷了,整天把那些讨好的話挂在嘴邊,老夫人就吃她這一套。”
想到這裡,大夫人深吸一口氣,努力讓自己鎮定下來。
她知道,在這王府裡,不能輕易表露自己的情緒,不然隻會讓别人看笑話。
她松開了揪着手帕的手,輕輕地撫平手帕上的褶皺,臉上又重新堆起了笑容,隻是那笑容裡,多了幾分勉強和無奈。
大夫人在心裡暗暗發誓:“我絕對不會就這麼算了的,我們大房才是這王府的正統,這管家的權力遲早還是要回到我手裡。我一定要找個機會,讓老夫人看到我的能力,讓她知道,我才是最适合掌管這王府的人。”她擡起頭,眼神中透露出一絲堅定,仿佛已經做好了和二夫人一争高下的準備。
這時,一陣微風吹過,庭院裡的樹葉沙沙作響,似乎也在為這場無聲的争鬥而歎息。
大夫人站在原地,看着老夫人和二夫人,心裡盤算着下一步該怎麼走,一場新的較量,似乎即将在這看似平靜的王府中拉開帷幕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