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秋水昏得迷迷糊糊的,掀開眼皮發現自己躺在床榻上,外面夜幕降臨,屋内隻聽見燭火噼啪跳動的聲音。
她扶着頭坐起身,四周已經布上了紅綢,一副喜氣洋洋的氛圍,她身上的衣裳還是原來那一身,看來隻是有人把屋子布置了一下。
屋外忽然傳來一陣交談聲,蘇秋水貼着門去聽,忽然門“啪嗒”一聲打開了,蘇秋水迎面撞上了一個熟悉的人。
是農桓。
農桓一臉詫異,又拉着她離門遠一點:“蘇姑娘,你不是走了嗎?怎麼出現在這?”
他白天才送走她,結果晚上李波就派人請他入寨看病,病人還是蘇秋水。
蘇秋水一陣青一陣白,說話虛弱無力:“農大夫,此事說來話長,那清風寨大當家要強搶民女,你能不能幫我?”
農桓生怕外面的人發現他們認識,壓低聲音道:“外面戒備森嚴,聽說婚禮在兩日後,你要我如何助你?”
他幫過她的,隻是她沒走遠,還被抓回了清風寨。
蘇秋水眼眶發紅,想在隐忍着什麼,心裡還有些後怕,眼珠一轉道:“你……能不能幫我給金陵的驿館送一封信,此事一了,你們兄妹就能重回自由。”
她不向上官澄妥協,自然也不會向李波妥協,她要引段鶴和左昭來這裡,再伺機脫身。
翌日,農桓下山,頭戴鬥笠,僞裝成尋常百姓的樣子入金陵城,近日城中戒備森嚴,像在防着誰。
他的面容隐藏在鬥笠下,看不清神情,驿館門前有幾個百姓擁擠在前,大聲控訴施粥時間太短什麼的。
農桓不方便過去,便用一串糖葫蘆收買了一個小乞丐送過去。
段鶴正被面前幾個人吵得頭疼,一個臉上髒兮兮的小孩擠到他面前,咬着糖葫蘆,呆頭呆腦将手上的無名信遞到了他手裡。
段鶴正想問什麼,那小孩一溜煙地跑了。
人海茫茫,他被圍困在驿館門口,根本來不及追他。
他眉頭緊鎖,眉間似有散不開的愁雲,看了看淺褐色的信封,并未署名,又撕開一個口子取出信箋。
霎那間,段鶴愣在原地,激動得說不出話,這字迹,是蘇秋水。
他迫不及待讀完了信的内容,這才得知蘇秋水竟然被擄到了清風寨,一時間又心情複雜。
這幾日,他日夜尋找,連夜裡做夢都是她死在他面前的模樣,夢醒後又再難入睡,腦海裡全是她的笑顔。
所幸,她還活着,他還有機會見到她。
左昭得知此事時,高興地笑了笑,道:“段大人,怎麼不說天助你我,既然阿淺活着,她說了清風寨的位置,我們裡應外合,殲滅清風寨還不是遲早的事?”
段鶴睨了他一眼,左昭這樣的人又怎麼會知道他心中所想,他是怕事情敗露後蘇秋水會被當成人質脅迫,他沒法承受再一次失去她的後果了。
左昭看他猶豫不定的模樣,在書案上攤開戰略地圖,在他面前劃了幾下:“段大人,成大事者,不拘小節,李波明晚大婚,清風寨的匪人必定會松懈下來,無論是營救阿淺,還是攻打清風寨,這都是不容錯失的良機。”
段鶴冷笑幾聲,是啊,無論怎樣,他都要冒這個險了。
左昭不知他對蘇秋水的心意,單從剿匪這事,他們都得參與其中:“我會向州府借兵,倒是隻等清風寨炮鳴天際,我們就一沖而上。”
段鶴想了想那個災民面前唯唯諾諾的州府地方官,做事情總是畏手畏腳的,也不知他訓出來的兵會不會掉鍊子,眼下時間緊迫也沒更好的選擇,他垂着眸子,沉聲應了一聲好。
……
農桓親眼目睹段鶴拆開了信箋,便撤退離開了金陵城。
城中到處都是流離失所的百姓,老的幼的,病的殘的,天災人禍面前,誰都無能為力。
農桓回了清風寨給蘇秋水送藥,蘇秋水一雙杏眸目不轉睛地盯着他:“如何,我的信送出去了嗎?”
農桓低低地應了一聲“嗯”,接着又問他:“蘇姑娘,清風寨除了大當家一幹人等,也有老弱婦孺,如果真的打起來,能不能不要禍及她們?”
農桓自有學醫,行醫多年,有一顆仁慈之心,而蘇秋水亦然,她對生命滿懷敬畏,她也不希望無辜之人死去。
所以,她在信箋上說了清風寨的情況。
她小雞啄米般點了點頭,對農桓說:“農大夫,救我之人,心中有數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