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人沒說幾句,李波就來了,他的身子擋在門口,遮了大半的光,他的身材算不上魁梧,但自幼在山中生活,也有一身腱子肉,年紀看着應該三十左右,穿衣打扮不修邊幅,胡子拉碴泛着烏青,生出叫人不願意靠近的氣場。
他的目光落在蘇秋水臉上,話卻在問農桓:“農大夫,我夫人如何?”
蘇秋水暗自腹诽,這土匪真是沒有邊界感,誰是你夫人。
農桓站起身,朝他雙手作揖,态度恭敬:“蘇姑娘受了虛驚,好生将養着,時日一長身子會恢複。”
李波瞧蘇秋水貌美,呵呵傻笑幾聲:“那便好,我阿娘還等着抱大胖孫子呢,我可不能讓她有遺憾。”
蘇秋水心中作嘔,岔開話題道:“明晚就大婚,會不會過于着急草率?”
李波不愛聽這話,本着男人應該讓着女人的原則,他也不想跟她計較這些,反正明晚過後就是一家人了。
“明晚是最近的宜嫁娶的日子了,你放心,大婚要用的物件,寨子裡一應俱全,定然不會委屈了你。”
蘇秋水又壯着膽子問:“嫁衣,紅燭,禮炮……都有了?”
李波忽然笑出聲:“是,都有了,我還請了媒婆,雖然大婚匆忙,但該有的步驟一步都不會少,到時候,你就是我明媒正娶的壓寨夫人了。”
蘇秋水心裡有些不舒服,給農桓使了個眼色,農桓寒暄幾句,以她需要休息為由,拉着李波走了。
李波出了門口,還盯着緊閉的房門有些不甘心,但一想到明晚大婚,又心中暢快起來。
入了夜,蘇秋水還是躺在床榻上輾轉反側,她不确定段鶴和左昭會不會來。
她不能把希望都放在别人身上,若無人救她,她就隻能自救。
反正叫她不明不白嫁給李波,那她甯死不從。
天光大亮時,有個婢女推着木制輪椅送善婆婆過來見她,蘇秋水聽到有人敲門,心跳加速,聽見是一個蒼老的女聲才松了口氣。
不知她患了什麼病,短短幾個月的時間,善婆婆瘦得衣裳穿在身上都顯得松松垮垮。
她笑得溫柔又慈祥,進屋後一直拉着蘇秋水的手說李波以前的事,像是要把兒子托付給她,蘇秋水靜靜地聽着,一聲不吭。
善婆婆滔滔不絕說了許多話,最後又摩挲着蘇秋水的臉,用愧疚的口吻說道:“姑娘,你别怪我的兒,是我纏綿病榻拖累了他,他也是昏了頭才想着要沖喜,我保證,他是個不錯的孩子,他一定會待你好的,你别怪他。”
說不怪他,那是不可能的,但在善婆婆面前,蘇秋水笑了笑:“婆婆不必将責任攬到自己身上,我不怪他。”也不會真的嫁給他。
善婆婆非要将手上的翡翠玉镯送給她,說是老李家的傳家之寶,蘇秋水不收她就不走,迫于無奈,蘇秋水在她離開後悄悄取下來用帕子包好,放在銅鏡前的妝匣裡。
午後,有婢女過來服侍蘇秋水穿嫁衣。
嫁衣不是臨時定做的,婢女說是善婆婆為未來兒媳繡制的,上面的牡丹花栩栩如生,有幾種絲線混合在一起,光下暗紋流轉。
那婢女和李波一樣,絮絮叨叨的,話很密,蘇秋水在心裡抱怨了幾句,坐在繡凳上時,忽然不合時宜地打了一個噴嚏。
她打了一個激靈,心中隐隐有不好的預感。
婢女為她梳妝,嘴裡還念念有詞:“一梳恩愛白頭,二梳兒孫滿堂,三梳富貴榮華。”
蘇秋水小聲地嘀咕:“前面兩個大可不必,富貴榮華還行。”
婢女以為她在跟自己說話,又彎着身子聽了聽。
蘇秋水見婢女不斷在她的發髻上加钗子發簪,忙伸手阻止道:“好了好了,不用帶這麼多钗子。”她嫌棄自己頭重,頭一重跑都跑不快。
那婢女手一頓,又道:“大當家說了,您就是他的面子,勢必要隆重。”
蘇秋水滿臉無語,阻止無果後,那婢女又插了兩根金钗在她頭上,蘇秋水感覺自己現在就像一個古代的暴發戶,打扮得很招搖。
那婢女出去後,又進來了一個下巴有一顆媒婆痣的婦人,蘇秋水望了一眼她發上的大紅花,欲言又止。
那婦人直接開門見山,跟她說了大婚的流程,接新娘子,跨火盆,拜堂,洞房花燭。
見她也不回應,婦人以為她沒聽懂,正打算細說入洞房,蘇秋水面如火燒,忙打斷她:“好了好了,我知道了。”
婦人隻當她是害羞,卻也沒再多說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