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星艦穿過蔚藍星那如同琉璃一般的大氣層時,聞域被眼前的景象徹底震撼了。
整顆星球,就是一片無邊無際的、變幻着萬千種藍色的海洋。一座座城市,如同巨大的、會發光的水晶水母,優雅地漂浮在海面之上。巨大的、像鲸魚一樣的生态艦,在城市之間緩緩穿梭。無數發光的魚群,在深邃的海水中,組成了流動的銀河。
這裡比“藍”為他構建的任何幻境,都要美上萬倍。
海然的家人——威嚴的國王和活潑的公主,在王宮迎接了他們。最初的震驚和疑慮早已被時間沖淡,他們看到的是一個沉穩、強大、并且能讓自己兒子(哥哥)露出真心笑容的優秀男人。他們給了聞域最真誠的歡迎。
在蔚藍星的第三天,海然帶着聞域,來到了一處極其隐秘的地方。那是一座隻有幾平方公裡的小小島嶼,島上有一片潔白的沙灘,和一個被珊瑚礁環繞的、如同藍色寶石一樣的潟湖。
“就是這裡。”海然牽着聞域的手,赤着腳走在柔軟的沙灘上,“過去的五年,每當我進入那個精神鍊接時,我就是在這裡。我坐在這片沙灘上,看着眼前的海,和‘辰’聊天。”
聞域環顧四周。這裡很美,很安靜,美得不似人間。他終于明白了,為什麼“藍”的世界裡,總是有着無盡的海洋和甯靜。因為,那就是海然内心的原風景。
“所以,那片我們一起看流星雨的星空,你就是在這裡看到的?”聞域問。
“嗯。”海然點頭,“我躺在這裡,看着天,想象着你在我的身邊。”
聞域心中一動,他拉着海然,在沙灘上躺了下來。他們枕着雙臂,看着蔚藍星那片與首都星截然不同的、瑰麗的星空。海風輕拂,帶着海洋微鹹的氣息。
“海然,”聞域忽然開口,聲音在這片甯靜中顯得格外清晰。
“嗯?”
聞域從口袋裡,拿出了一個小東西。不是鑽戒,不是任何貴重的珠寶。而是那個被他珍藏了兩年的、由砂塵星老工頭為他打磨的、粗糙的飛船模型。
他将它遞給海然。
“五年前,我以為我愛上了一個虛拟的幻影,于是我把我的全部身家,都給了那個幻影。”聞域看着海然的眼睛,那雙眼睛裡,此刻映着整片星河。
“那是我做過最愚蠢,卻也最幸運的決定。因為它,讓我最終遇見了真實的你。”
“我不知道該用什麼來證明我的感情。财富、地位,這些東西,我失去過,也重新擁有了,它們對我而言,意義已經不同。”
“這個模型,是我在地獄裡,收到的第一份善意。它代表着我的過去。現在,我想把它交給你。”
聞"域的聲音變得無比認真,帶着一絲他自己都未曾察覺的、求婚般的鄭重和緊張。
“海然,我不想再隔着屏幕,也不想再通過回憶,去拼湊一個你。我想擁有你的現在,和你的全部未來。我的過去,現在交給你。我的未來,你願意……和我一起創造嗎?”
海然的眼眶,瞬間就濕潤了。他接過那個粗糙的、卻比任何鑽石都更貴重的飛船模型,緊緊地握在手裡。
他沒有說“我願意”。
他隻是湊上前,主動地、深深地吻住了聞域。
這個吻,融合了蔚藍星的海風,首都星的燈火,砂塵星的風沙。融合了他們五年虛拟的糾纏,和兩年真實的相守。
良久,唇分。
海然看着聞域,藍色的眼眸亮得驚人,他笑着,淚水卻滑了下來。
“我的未來,早就在遇見你的那一刻,就交給你了。”
聞域笑了。他低下頭,再次吻上他的愛人,他的王子,他的……家人。
在他們身後,是蔚藍星永恒的海潮,在他們頭頂,是無垠的璀璨星河。
他們曾經,一個在虛拟的海洋裡尋求慰藉,一個在數字的星空下排遣孤獨。而現在,他們站在一起,腳下是真實的海洋,頭頂是真實的星空。他們知道,他們終于找到了比那一切都更廣闊、更珍貴的東西。
一個可以停泊靈魂的港灣。一個共同的,家。在這一片,蔚藍的星海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