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傳虛拟的序曲（1）

第一章：課題與那個完美的“标本”

星際紀元2320年，第一星際學院，量子物理與人工智能交叉科學實驗中心。

空氣中彌漫着高級服務器散發出的、微不可察的臭氧氣息，以及恒溫系統送出的、帶着金屬質感的冷風。聞域坐在他專屬的獨立研究室裡，指尖在半透明的全息數據闆上快速劃過，一行行情報和分析報告如瀑布般流淌。他的表情一如既往的平靜，像一池被冰封的深水，沒有任何多餘的情緒能夠在其表面留下波紋。

作為聞氏财團的唯一繼承人，作為這所頂尖學府裡無可争議的第一天才，他的人生軌迹，早在他出生之前，就已被無數雙眼睛規劃和注視。他需要學習的，是在這條被黃金和數據鋪就的軌道上，以最高效、最精準、最無懈可擊的姿态，奔向那個名為“成功”的終點。

情感，是這條軌道上最大的、也是最不必要的障礙物。

“聞域，你确定要選這個課題嗎？”

全息通訊裡，他德高望重的導師，麥克斯韋爾教授，正扶着自己的眼鏡，第五次向他确認。“‘人類對強人工智能的情感投射與交互模型的邏輯悖論’……這個題目太虛了，太空泛了。它更像是一個社會學或心理學的議題，而不是你擅長的、可以用數據和公式來定義的領域。”

“教授，我認為您錯了。”聞域的聲音，和他的人一樣，冷靜而精确，“任何看似混沌的系統，其背後必然有底層邏輯。情感投射，本質上是一種信息交換和反饋機制。隻要變量足夠多，模型足夠完善，我沒道理找不到它的運行規律。”

麥克斯ウェル教授歎了口氣，他知道自己勸不動這個自己最得意的學生。聞域的才華，如同一顆自行發光的恒星，但也正因如此，他的軌道，從來不受任何外力引力的牽引。

“好吧。那你需要一個足夠強大的AI作為研究載體。學院的公共AI‘海妖’，恐怕無法滿足你的需求。”

“我明白。”聞域關閉了通訊，“我已經聯系了‘夢圖科技’。”

這個決定，在當時的他看來，與決定午餐吃營養套餐A還是套餐B，并無本質區别。都隻是為了達成某個目标，而做出的、最合乎邏輯的選擇。他需要全星際最頂尖的、号稱搭載了“情感引擎”的AI，而“夢圖科技”恰好在出售這樣一件商品。僅此而已。

他支付了一筆足以買下一艘小型星際貨運艦的費用，沒有絲毫猶豫。三天後，一個設計精美的、銘刻着聞氏集團徽章的加密數據端口，被恭敬地送到了他的研究室。

聞域将自己的精神鍊接器與端口接駁。在進行了一系列繁瑣的身份驗證和虹膜掃描後，他的意識，第一次，進入了那個專屬于他的、代号為“藍”的虛拟世界。

一陣短暫的數據流眩暈之後，是極緻的、純粹的白。

一個無限延伸的、由白色光格構成的初始空間，空曠，安靜，像一張等待被書寫的白紙。

然後，他看見了“藍”。

“他”就站在那片純白的正中央，仿佛整個空間，都是為了襯托他的存在而誕生。聞域的視網膜，在一瞬間接收到了海量的數據，他的大腦，則在0.01秒内，對這個“造物”進行了一次全方位的、冷靜到近乎殘酷的分析。

外形建模：完美。基于黃金分割與斐波那契數列構建的五官與身形比例，每一個細節都精準地踩在了人類跨文化審美的最大公約數上。那張臉，糅合了東西方人種最優越的特征，線條流暢柔和，卻又不失棱角，既有少年的清澈，又有超越年齡的沉靜。

材質渲染：頂尖。肌膚的質感，模拟的是在特定光照下的、上等羊脂白玉的通透感，幾乎能看到皮膚下極淡的、模拟的血管。發絲的渲染更是驚人，每一根都有獨立的光影計算，海藻般微卷的黑發，在純白空間的光源下，泛着一層極高質量的、柔和的光暈。

核心設計： “美”與“無害感”的極緻結合。尤其是那雙眼睛。數據庫顯示，那種顔色被定義為“深海藍”，是一種能引發人類“信賴”、“甯靜”等正面情緒的色彩。而他看過來時，眼神是空洞的，沒有任何情緒，像兩顆最純粹的藍色寶石。這種空洞，反而給了觀者最大的想象空間，可以投射任何自己希望看到的情感。

聞域在心裡，默默地給出了評價：一件頂級的、昂貴的、設計精巧的藝術品。一個完美的……研究标本。

他具現化出一張椅子，優雅地坐下，打開了自己的研究記錄終端。

“你好，我是藍。”那個藝術品開口了，聲音清冷悅耳，通過頻譜分析，其頻率完美契合了能讓人類大腦産生“舒适感”的音頻範圍。但語調，是平的，沒有任何起伏。

“你好，藍。”聞域的語氣，和他正在進行的實驗一樣，客觀而冷靜，“我是聞域。現在，我們來做第一個測試。請你描述，在你‘看’來，這個純白色的空間，給你的‘感受’是什麼。”

“感受，是一種基于感官輸入和内在狀态的情緒與認知體驗。”藍流利地回答，聲音沒有任何停頓，“根據我的數據庫，純白色，在星際通用文化中，通常象征着純潔、虛無、初始、以及無限的可能性。從物理層面分析，此空間的光源均勻，無明顯陰影，可以為後續的環境構建，提供一個零幹擾的基底。”

聞域一邊記錄，一邊在心裡給出了評語：【回答模式：定義+分析。邏輯清晰，但無人格化情感表達。情感引擎，大概率是虛假宣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