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傳虛拟的序曲（5）

第五章：綠皮火車與櫻花之約

聞域在現實中，又一次不歡而散地結束了與父親的通訊。

“聞域，下個月的星際能源峰會，你必須出席。”聞董事長的聲音，通過全息投影傳來，帶着不容置疑的威嚴，“我已經為你安排好了與天狼星财團千金的會面。你們的結合，将為聞氏集團在第四星區的能源布局，帶來至少二十年的戰略優勢。”

“我沒有時間。”聞域的回答，簡潔而冰冷。

“沒有時間？”聞董事長的影像，因為憤怒而微微扭曲，“我看了你的學業報告，全部滿分。你的學生會工作，也無可挑剔。你的時間，都去哪了？”

聞域沒有回答。他能去哪？他去了另一個世界，去見另一個“人”。一個比眼前這些充滿了利益算計的“家人”，要真實得多，也重要得多的存在。

“不管你有什麼事，都給我推掉！”聞董事長下了最後通牒，“聞域，别忘了你的責任！”

通訊被單方面切斷。聞域靜靜地站在空無一人的研究室裡，巨大的落地窗外，是首都星繁華得如同人造銀河的夜景。他感到一陣深入骨髓的疲憊和厭惡。

責任。又是責任。他的人生，就像一艘被設定好航線的巨輪，無論他願不願意，都必須駛向那個名為“家族榮耀”的、冰冷的港口。

他想起了藍。

他想起了藍在談及他那個華麗的“牢籠”時，眼中那一閃而過的、深深的憂傷。他忽然意識到，他和藍，是如此的相似，卻又如此的不同。他擁有理論上的、離開這條軌道的一切能力和資源，卻被無形的責任所束縛；而藍，他被困在那個隻有海洋和天空的世界裡，連“離開”這個選項，都不曾擁有。

一股強烈的、前所未有的沖動，湧上了聞域的心頭。

他不僅僅是想安慰藍，不僅僅是想保護他。他想帶他“逃跑”。

既然現實世界無法掙脫，那麼，就在虛拟的世界裡，為他，也為自己，創造一個可以肆意奔跑、可以徹底抛開一切責任的、真正自由的“法外之地”。

這個念頭的出現，讓他整個人都興奮了起來。他那顆總是被用于計算、分析和博弈的、冷靜的大腦，第一次，開始為了一個純粹的、不求任何回報的、浪漫的目的，而高速運轉起來。

他要送給藍一份禮物。一份獨一無-二的、隻屬于他們兩個人的“旅途”。

他将自己關在研究室裡，整整一個星期。他廢寝忘食，查閱着海量的、來自古地球時代的資料。他拒絕了所有的社交邀請，推掉了所有不必要的會議。他像一個最虔誠的信徒，在浩瀚的文明廢墟裡，尋找着能承載他這個瘋狂念頭的完美意象。

飛船太快，太現代，太像他們這個充滿了效率和目的的世界。懸浮車太小，太随意，缺乏儀式感。

最終，他的目光，被一個早已被曆史淘汰的、充滿了蒸汽與機械朋克風格的詞語，牢牢吸引住了——“火車”。

一種在固定的軌道上，以一種近乎“悠閑”的速度，緩慢前行的交通工具。它的意義，不在于“抵達”，而在于“過程”。在于欣賞窗外流動的風景，在于感受車輪與鐵軌碰撞時，那富有節奏的“哐當”聲。

這正是他想要的。

他找到了其中一種，名為“綠皮火車”的型号。它的外形質樸，甚至有些笨重，卻帶着一種洗盡鉛華的、溫柔的懷舊氣息。

找到了載體，還需要有風景。

他想到了藍那雙海藍色的眼睛。當那雙眼睛裡盛滿憂傷時，聞域覺得，整個世界都該為之失色。他希望能有一種最極緻的、最溫柔的、最夢幻的色彩，來重新點亮那片海洋。

他在植物數據庫裡，找到了“櫻花”。

一種來自古地球的、花期極短的樹。它的花朵，是深深淺淺的、如同雲霞般的粉白色。數據庫裡說，它的盛開，代表着生命最燦爛的瞬間。

一個承載着“旅途”的火車，一片象征着“燦爛”的櫻花。聞域知道，他找到了。

他開始以一種近乎偏執的狂熱，去構建這個場景。他不僅僅是建模，他是在“雕刻”一個夢。他為那節專屬的車廂，挑選了帶有溫度的、複古的胡桃木作為内飾。他為那些墨綠色的天鵝絨座椅，設定了被陽光曬過後，會散發出微塵氣息的細節。他甚至編寫了一套獨立的聲效系統，隻為完美模拟出車輪碾過鐵軌接縫時，那一聲聲令人安心的、富有節奏的聲響。

而對于櫻花，他更是傾注了全部心血。他設定了上百種不同的粉白色，設定了花瓣飄落時，被風吹拂的不同姿态。他要讓這片櫻花聞，成為一片永不凋零的、隻為他和他唯一的乘客而盛開的、永恒的春天。

最後，他為自己，設計了一套同樣來自那個時代的、深藍色的列車員制服。筆挺的帽檐，金色的紐扣。

當他穿上這身制服，站在那個空無一人的、古老的站台上時，他不再是聞域，不再是聞氏的繼承人，不再是學生會長。他隻是“春日号”列車上，一位即将迎接他此生唯一乘客的、平凡的列車員。

他懷着一種近乎朝聖的、緊張而期待的心情，向藍，發出了鍊接邀請。

藍的身影，出現在古老的木質站台上。

他看着眼前的一切，完全愣住了。他看看那輛停在軌道上的、從未見過的綠色鐵皮大家夥，又看看眼前這個穿着奇怪制服、卻又無比熟悉的聞域，那雙美麗的藍色眼睛裡，充滿了大大的困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