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他居然,在那一瞬間,為兩個人,同時,找到了生路!”
我端起酒杯,手還有點抖。“他從地上爬起來,身上全是灰,胳臂上劃了一道大口子,血都流出來了。他看都沒看一眼,隻是走過去,把那個已經吓得尿了褲子的小劉,從地上,像拎一隻小雞一樣,給拎了起來,然後,一句話沒說,就走了。”
“從那天起,我就知道,這小子,絕對不簡單。他那副冷冰冰的皮囊底下,藏着的,是一個神。一個,能預判死亡的神。”
“當然,最他媽離譜的,還是‘紅月之潮’那天中午。”
我把那晚的經曆,又添油加醋地,給這群沒見過世面的小子講了一遍。從他如何冷靜地預測潮汐,到如何暴力破解軍火庫,再到如何駕駛着那輛墨綠色的戰車,沖向滔天巨浪。
“……然後,等我們這些老家夥,在工棚裡,看着那個破屏幕上,賈麗大記者的直播時,我們所有人都傻了。”
“當屏幕上,打出‘聞域’、‘林氏财團唯一繼承人’這幾個字的時候。我嘴裡那口剛喝進去的、五十星币一瓶的‘火燒喉’,‘噗’的一下,就噴了出去,把坐我對面的老王頭,從頭到腳,澆了個透心涼!”
酒館裡,爆發出哄堂大笑。
“我指着屏幕,手抖得,比我們那台最老的、篩選礦石的震動篩,還要厲害!我半天,就憋出三個字:‘我……他……媽……的……’”
“你們是沒看到當時我們那群人的表情。震驚,荒謬,不敢相信。我們那個沉默寡言、每天吃着豬食一樣的營養膏、穿着破爛工裝的‘幽靈’同事,居然是全星際最有錢的幾個人之一?”
“那個被我使喚着去通下水道的小子,居然能把我們整個垃圾場,連帶我們腳下這顆破星球,都買下來一百遍?”
“那個魔幻的感覺,我這輩子都忘不了。我們感覺自己,好像在夢裡,活了五年。”
“後來啊,”我歎了口氣,給自己又滿上一杯,“新聞上,說得天花亂墜。說咱們‘幽靈’,是為了一個什麼蔚藍星的王子,才散盡家财,跑到我們這個鳥不拉屎的地方來的。還說什麼虛拟的,真實的,我聽不懂。”
“我就知道,那小子,是個癡情種。”
“你們别看他現在,報紙上,電視上,身邊跟着王子,風光無限。我跟你們說,他那時候,是真的苦。那五年,他身上那股孤獨的味兒,濃得,能把人嗆死。”
“我好幾次,半夜起來撒尿,看到他一個人,就那麼,安安靜靜地,坐在最高的、像山一樣的廢料堆頂上。他就那麼坐着,也不動,也不說話,就看着天上的兩顆月亮,能看一整夜。”
“那背影,我跟你們說,瘦得,就跟一張紙片似的,好像風一吹,就散了。那股孤單的勁兒,連我們這地底下的鐵線砂蟲,要是能看見,都得被酸得,繞道走。”
“所以啊,他後來為了那個王子,把天都給捅破了,我一點都不奇怪。一個孤單到骨子裡的人,一旦抓到了一點光,那他是會連命都不要的。”
我看着眼前的酒杯,裡面琥珀色的酒液,倒映着我這張蒼老的臉。
“故事的結局,你們也都知道了。”我輕聲說。
“他赢了。拿回了他所有的一切。成了比以前,更牛逼的大人物。”
“我當時就想,這挺好。他那樣的人,本就不該屬于我們這個垃圾堆。他屬于天上的星星。我們這些地上的爛泥,能跟他有過那麼一段‘工友情’,也算是這輩子,最大的吹牛資本了。”
“我從沒想過,他還會記得我們。”
“直到有一天,我的個人終端,‘叮’地一聲。我打開一看,一筆巨款,直接打了進來。那上面的零,多得,我數了三遍,都沒數明白。備注上寫着:‘第7号垃圾處理場,工建國先生,光榮退休金’。”
“同一天,我們整個垃圾場,都被一個‘匿名慈善家’給收購了。所有人的薪水,翻了兩番。所有的設備,都換成了新的。還他媽的,給我們蓋了這家小酒館!”
說到這裡,我的眼眶,有點熱。我趕緊喝了一大口酒,把那股酸澀壓了下去。
“我們都知道,那個‘匿名慈善家’,是誰。”
“那小子,他發達了,成了天邊的大人物。可他……沒忘了我們這些,曾經跟他一起,在垃圾堆裡,刨過食的老家夥。”
我站起身,舉起酒杯,對着那群已經聽得入了迷的年輕人。
“所以啊,孩子們,”我的聲音,有些嘶啞,但充滿了力量,“别他媽的小看你身邊的任何一個怪人!你永遠不知道,他那副不愛說話的、冷冰冰的皮囊底下,藏着一個,多牛逼、多滾燙的、比金子還貴的靈魂!”
“來!都給老子把杯子舉起來!” “為了我們那個……來自星星的維修工!”
“幹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