紀青妩撚了枚酥皮棗泥糕,托着帕子小口小口吃着,在寺中吃了這些日子的齋飯,連帶味覺也變得更敏銳了,平日裡嘗着再尋常不過的棗泥酥,這會兒隻覺酥皮入口即化,棗泥更是清甜沁脾,甜而不膩,正好合了她如今的口味。
雖她在府中境遇不好,可玲珑卻一直忠心耿耿的跟着她,連那個夢中,自己能逃跑,也是因為有玲珑的幫助……
紀青妩心中暗想着等她今後若是發達了,定然不會虧待玲珑。
一連吃了三個棗泥酥,紀青妩滿足的用帕子擦了擦唇角的碎屑。
這才清了請嗓子問:“不是說好第八日一早來接嗎,怎的今兒下午提前來了。”
玲珑遞了一盞茶給紀青妩潤喉:“聽說是夫人的娘家人從洛陽老家來京辦事,順便看望夫人,前些日子傳了信,約麼今明兩日就能到了。”
見紀青妩不說話,玲珑又補充道:“估摸是怕到時候府上忙着張羅伺候客人,顧不上娘子,這才使我們提前接了娘子回來。”
即便是柳氏的娘家親戚來府上看望,又哪裡需要如此大張旗鼓。
他們忠毅伯府再窮酸,也不至于連兩個來接女兒的仆從都騰不出來。
紀青妩忽的想起了夢裡的一些細節來,夢裡的柳氏曾将她與自己的娘家侄子定了親事,卻在臨近成親之時,和她退了親,以至于後來她在親事上愈發艱難。
紀青妩心中推測,這次柳氏的娘家親戚名曰探望柳氏,實則就是來相看自己的。
因而柳氏才不顧一開始約好的日子,早早的叫人來接她回府。
想明白其中的關鍵,紀青妩自然是不能叫夢中事情成為現實。
紀青妩一回府,便有門房小厮去院内禀報。
她在院子裡剛整理安頓下,便有柳氏那邊的大丫頭蘭香來通傳:“大娘子,夫人讓你到她房裡說話。”
紀青妩應下,又從衣箱裡取了件半舊的衣裳換上,這才去了柳氏的院子。
正堂中,柳氏正和兄嫂鄭氏說話。
門口打簾子的丫頭道:“夫人,大娘子來了。”
鄭氏順着那丫頭的聲音擡頭看去,正見紀青妩微垂頭傾身走進來。
正身擡臉時,屋子瞧着都亮堂了似的。
柳氏打量着她,隻覺她在慈雲寺呆了幾日,面上肉少了一些,反倒顯得人容色更出挑了,叫人一時竟移不開視線。
坐在她身旁的鄭氏唏噓道:“你家這大娘子生的着實标志了些。”
她老早就聽說自己那姑婿,也就是忠毅伯年輕時生的好,惹的前頭那個高門嫡女要死要活說什麼也要嫁給這不争氣的忠毅伯,最後和家裡都鬧掰了才如願,可惜就是福薄緣淺,隻生了個女娘就病死了。
原本鄭氏還當是誇大的傳聞。
生女肖父,如今一見紀青妩生成這般模樣,鄭氏對那坊間傳聞也信了幾分。
隻這樣的姝色實在不能說是宜室宜家,單單是擺在那兒當幅畫兒瞧着倒是賞心悅目,可若是娶回家去,恐惹的家室不安甯。
鄭氏心中猶豫。
柳氏一開始就打着做媒的念頭,叫紀青妩來也是打了相看的意思,如今一聽鄭氏的話,登時察覺出幾分不對味兒來。
不過她仍是不死心,她叫了紀青妩上前來,佯裝親熱道:“阿妩,這是你舅母,你小時候她還來看過你呢。”
紀青妩其實記得,那時剛好是紀芙生日,鄭氏給紀芙送了許多漂亮的禮物,對紀青妩卻隻是順帶瞧了一眼。
後來紀芙還拿了鄭氏送她的钗子到紀青妩面前炫耀,趾高氣昂的對她說這是我舅母,不是你舅母。
不過紀青妩仍是笑盈盈道:“阿妩給舅母請安,舅母如今瞧着比五年前還年輕不少呢。”
她這輕巧的一番話,即使是奉承,也惹的鄭氏喜笑顔開。
畢竟誰不愛聽好話呢。
柳氏見她如此上道,面上很是滿意:“你舅舅還要在京城辦事,阿妩你在府中沒什麼事,便陪着舅母出去逛逛。”
紀青妩卻又問:“芙妹妹怎的沒空,舅母之前不是最疼她的嗎?”
柳氏不滿的瞥了她一眼,又笑着對鄭氏道:“阿芙還有課業,嫂嫂莫要見怪。”
鄭氏此次本就是來相看紀青妩的,又怎會有意見,便也随口應承了過去。
幾人又聊了會兒家常,紀芙散學便回來了。
他們府所在的巷子都是落魄的勳貴世家,府裡都不寬裕,卻也還保留着勳貴的體面,便合起夥來湊錢請了幾個女先生,到巷子中間的安定伯府一同教幾個府上的女郎們琴棋書畫。
也就是方才柳氏所說的課業。
原本紀青妩也是去的,不過及笄之後,柳氏說要給她議親,便不再叫她去了,也少拿一份束脩。
紀芙一進屋看到鄭氏眼睛就亮了起來,她撲倒鄭氏懷裡撒嬌:“舅母想芙兒了沒有,有沒有給芙兒帶禮物。”
柳氏笑罵她:“成日裡沒個個正形,淨學些潑皮作态,快起來,别給你舅母添煩。”
鄭氏膝下無女,生了三個小子,因而也比較喜愛紀芙這個對她格外親昵的侄女。
鄭氏當即從手上褪下個白玉镯來套到紀芙腕子上,一旁的的柳氏口頭推拒“使不得”,卻也沒當真阻攔。
紀芙平白得了镯子,喜不自勝,捧着手腕喜滋滋的給柳氏瞧。
鄭氏看向一旁默不作聲的紀青妩,想了想,又褪下另一隻手的镯子,套到了紀青妩的纖細腕子上。
還未等紀青妩道謝。
紀芙卻先不高興了,嬌蠻道:“舅母,您怎麼把镯子也給她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