雖然紀青妩的祖母在她還沒曉事的時候就仙逝了,可是先前卻沒少聽祝蘅發牢騷,說自己的母親周夫人不僅每日裡晨昏定省,還要站着伺候婆母吃飯,府上的财政大權竟還被婆母牢牢把控在手中,日子過的可謂是相當難捱。
其實也不光安定伯府,許多高門世家的婆母都是這樣給兒媳立規矩的。
聽聞那謝家更是百年詩書世家,想必那規矩也不能小了去。
而陸世子的母親沈夫人,在京中更是則是出了名的離經叛道,肆意妄為,不被規矩束縛,偏有那閣老娘家和超品魏國公夫君護着,任誰也不敢多說什麼。
紀青妩原本也同那等俗人一樣,暗暗覺得沈夫人或許是太過張揚跋扈,才叫人如此說道。
而如今她已經見過了沈夫人,根本不是旁人傳的那般模樣。
紀青妩覺得,那些人應當是見沈夫人過得好,心生嫉妒,方才背地陰暗的蛐蛐她不守規矩,沒有方圓。
那些人都嫉妒沈夫人,可卻偏偏又想成為沈夫人。
而紀青妩雖成不了沈夫人,如今卻有一個和沈夫人做婆媳的機會。
如今自己隻是沈夫人一個沒有血緣關系的侄女,便已經被她如此寵愛,若是自己成了她的兒媳,相比那規矩比起其他世家來也大不到哪兒去,更這魏國公府三代單傳,沒有什麼亂七八糟的兄弟叔侄,将來不僅不用擔心分家産的問題,更不用擔心難以應付的妯娌關系。
她若是能嫁到魏國公府上,那麼将來日子必然能過的逍遙極了。
想到這裡,紀青妩心中忽地燃起了熊熊的鬥志。
哪怕是這陸世子再厭惡自己又怎樣,隻要讓他能夠娶自己就行了呀。
況且他又生的這樣賞心悅目,是紀青妩無需照鏡子就能欣賞到的美色。
于是紀青妩原想解釋的話,到嘴邊利落的打了個彎兒,原路咽了下去。
不過她目光對着陸觀瀾那冷淡的面容,到底沒好意思再喊那聲“表兄”。
紀青妩眨了眨眼,竭力讓自己顯得真誠,隻是說話又不知道怎麼開口,于是糾結的輕咬了下唇,努力思索着。
金烏西墜,绛霞漸隐,淺金色的光撒在她發絲、面頰,勾勒出一張清豔脫俗,丹青難描的美人面。
她長而翹的睫毛像撲閃的蝶翼,那眸子好像天生就含了一股清泉似的,眨眼間水光潋滟。
貝齒輕咬着粉唇,柔軟美好的唇也因此泛開一抹嫣紅血色。
活色生香,風情難卻。
陸觀瀾掐了下掌心,隻覺得那股子煩悶的感覺此刻又将他籠罩。
他欲轉身離開,可眼前的女郎偏纏上了他。
毫無廉恥,毫無臉皮的扯着他的袖子。
像是那日書院中,她惶恐的扯住那沈二郎的衣袖。
又如今日,疾風驟雨中她與謝三郎相攜而來。
她莫不是以為,他也會同她那些裙下之臣般。
任她擺弄?
……
陸觀瀾擡手甩了下袖子。
竟沒能将那捏着袖梢的手指甩開。
他心中生了幾分惱怒,正要開頭斥責。
可低頭卻見,那女郎殷殷的望着他,一雙妩媚清眸浸了水,微微張合的紅唇如潤澤櫻珠。
她似乎是糾結着猶豫着,有極重要的話要同他說。
陸觀瀾停了步伐。
她畢竟是母親新認下的侄女。
不妨賜她幾分薄面,先聽她說些什麼。
隻見美人千嬌百媚,聲音甘甜如蜜,柔柔的同他說道:“陸世子,先前我與謝三公子一同避雨不過是偶遇,希望世子你不要有所誤會。”
陸觀瀾垂眸打量着她的神色。
的确一副無辜相,不像是說謊的樣子。
他聲音聽不出情緒:“此事何必與我解釋?”
紀青妩原本沒抱希望,剛準備開口就見陸觀瀾轉身欲走,她眼見大餅當着自己的面兒要飛走了,一時情急之下,竟下意識揪住了他的袖子。
她還以為陸觀瀾會同上次一樣再斥責她“寡廉鮮恥”一類的話語,
誰知道他不僅靜靜的聽完了自己的話,還沒說她不要臉。
紀青妩認為,自己這已經是開了個好頭。
因而面對陸觀瀾冷淡的回質問,紀青妩絲毫不覺得哪裡不對。
心底裡并未因此覺得羞恥。
當然面上還是做出一副羞澀的模樣,微微垂眸小聲同對方解釋說:“謝三公子的名聲,坊間都有所耳聞,女郎在外的名聲甚為重要,希望世子不要将此事說出去。”
這種事情,就算紀青妩不特意囑咐,陸觀瀾也不會同人議論。
他性子本就極清高孤傲,恥于蠅營狗苟之議,亦不屑于暗室磨牙。
陸觀瀾漠然颔首:“自當如此。”
紀青妩擡眼瞧他,心中忐忑,也不知他信沒信自己所說,反正她是盡力在他面前與将謝三郎與自己暼清幹系了。
她想着自己除了曾經在慈雲寺中“刻意引誘”陸觀瀾外,應當也沒有旁的什麼誤會了。
一時間卻還忘了,書院與沈二郎那一遭,也被對方瞧了個真真切切。
隻如今,她既打算引誘這位陸世子,便不好再同他解釋慈雲寺那日的誤會,總不能前些日子,還想方設法引誘,今日又義正言辭的給自己正名,過幾天又開始玩手段勾引對方……
不僅在對方那觀感不好,沒準還以為自己在搞什麼鬼把戲。
這擱她們話本子界,叫角色崩壞。
于是,紀青妩将聲音又放的低了些:“其實,我隻是不想讓世子你誤會。”
陸觀瀾不自覺的垂眸看她。
似乎是有些不好意思,她長睫微微顫着,妩媚的清眸此時有些閃躲不敢看他。
那嗓音低低柔柔的,好似是撚了根羽毛尖兒,極輕的在心上搔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