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去死吧!”狼妖邪笑着,高高舉起爪子,直取他心窩。
萬事該要終了。
千鈞一發之際,扶傾袖中縛妖索如金蛇出洞,淩空抽在妖怪爪上,生生把它的爪子給削了下來。
妖怪痛呼,捧着隻剩一半的手臂,驚疑後退。
“誰?!”
扶傾足尖一點,一躍而下擋在最前面,眼神淡漠,“欺負一個孩子,真有能耐。”
狼妖瞧這黑衣少女來路不明,一根縛妖索如蛇環繞她身周,在雨簾中劃出刺目金光,剛才就是這東西割去了自己的手臂。
“你不是人?”
它見狀不妙,正準備與她周旋對峙,企圖轉身撲向她身後的孩子,扶傾不給它機會,金索橫掃而出,狼妖倉促格擋卻被震退了好幾步,身上堅硬如鐵的皮毛早被鋒利的金索劃得鮮血淋漓。剛才無比嚣張的妖怪,此時如同一隻鬥敗的雞連連後退,它眼中閃過驚懼,審時度勢,自知不敵,沒有猶豫瞬間化作黑霧消散在雨中。
扶傾正欲追擊,身後卻傳來一聲微弱的呻吟。她回頭,隻見那孩子蜷縮在血泊裡,面色慘白如紙,她伸手去探他頸側,還有一絲微弱的脈搏。
扶傾猶豫了。
追,此刻正是找到仇敵的最佳時機;不追,這孩子必死無疑。雨水模糊了她的視線,恍惚間,她仿佛看到了小時候無助的自己……
扶傾的目光在妖怪消失的方向和孩童之間遊移,雨聲漸急,他的呼吸越來越弱。
“算了。”扶傾歎了口氣,還是俯身,準備抱起這奄奄一息的孩子。
隻是她沒想到,她的手還沒觸到他的衣衫,就被他一掌拍開,
“妖孽……!”
他嗓音嘶啞,狼狽不堪,死死撐着身體,眼神兇狠如困獸,“滾開,别碰我!”
他的手指深深摳進泥土,惡狠狠的語氣像是用盡了所有力氣。雨水混着暗紅的血液從傷口蜿蜒覆在衣服和皮膚上,已然結成黑色的血痂,讓人看不出他原本的模樣。
那瞬間,扶傾突然覺得,若是他手中還有刀,早就刺進她心口了。
她收了手,站在原處,垂眼望他,
“你快死了。”
“不要…你管……”他無法吐出完整的句子,晃了兩下力竭摔倒,瞳孔慢慢失去焦距,右手往前虛虛地抓了幾下,便一頭栽倒在地,陷入昏迷。
林子裡一片寂靜,隻剩下剛才妖魔襲來時留下的一片廢墟,和被他用手指在地上抓出來的深深爪印,血滴正在慢慢填滿這幾道溝壑。
扶傾看了他很久,終是蹲下身将他抱起,孩子輕得驚人,渾身滾燙,傷口滲出的血将她的前襟染紅,帶着一股奇特的清香,像是浸了蜜的蓮花,與尋常人類的血腥味截然不同。
難怪那狼妖如此執着。
傳說李家人世代都是降妖的高手,其中有一部分原因正是他們的血對于鬼怪妖魔有莫大的吸引力,食之可增長妖法功力,越是血統純正,血就越美味。如果李家人不精進修為,練得一身好本事,早就被妖怪分食幹淨了。
幸好扶傾不是低等妖物,也不以人血為食,尚能控制自己,不然她也一口啃下去了。
她收緊手臂,一步一步踩着雨簾将他帶回了自己的栖息之所——一座簡樸的竹林小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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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院的竹門被扶傾一腳踹開,她将孩童放在自己床上,點燃所有的燈燭,終于把陰暗的雨天照亮。
在明晃晃的燭光下,孩童的傷勢顯得更加駭人,擦傷劃傷多達百餘道,肌膚已經泛白,這些暫且不計,最長的一道傷口從肩胛蔓延到腰腹,深可見骨幾近緻命,若是那妖怪再用力三分,必然要把他劈成兩半。他握刀的右手也不自然地扭曲着,顯然剛才那一下,已經被拍骨折了。
傷成這樣還能活着,真不知道該說他僥幸還是命硬。
扶傾掌心凝聚起一團紅光,将法力注入他的身體,暫時先把他的命吊住,再擰了一塊濕布輕輕擦去他臉上的血污。
随着污漬的褪去,這孩子的臉也總算清晰起來,看上去十歲不到的模樣,雖然身上一點血色也沒有,但能看出是個粉雕玉琢的男娃娃,養尊處優慣了,樣貌不似普通人家的孩子,骨秀清妍,白璧無暇,臉上皮膚嫩得像是能滴出水來。
隻是此時他雙眼緊閉,陷入昏迷,身體正因為忍受苦痛而緊繃着,時而微微抽搐,時而發出小獸般的嗚咽。
扶傾取來藥箱,卻犯了難。她雖時常救人,也不乏命懸一線的傷患,隻是傷勢如此嚴重,年歲還這樣小的,卻是從未遇上過,若是不小心下了成年人的藥量,他撐不過去該怎麼辦?
正猶豫間,這孩子突然劇烈咳嗽起來,嘴角溢出血沫,染紅了蒼白的嘴唇。
“不管了。”
扶傾一咬牙,從懷中掏出一顆丹藥,這藥丸豔紅如鮮血,外表似有光華流轉。這是魔界的珍寶血丹,取魔淵中的上古妖獸之血煉成,藥效之烈,隻要還有一口氣就能活。
必須得把他救回來,扶傾心想,廢了這麼大力氣,可不能讓他死了。更何況,現在隻有他知道那隻妖怪的底細,無論如何,這孩子是一個重要的籌碼。
待她正要把血丹塞進他口中之時,這孩子卻瘋狂掙紮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