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了不準去。”
扶傾雙手叉腰擋在竹屋門口,“我是去山溝裡采藥,不是去玩的,你傷還沒好全,老實呆着。”
哪吒抱起手臂,倔強地仰起臉,“我也說了,我就要去。”他眯起眼睛,“不帶我一起,你不怕我又跑了?”
“你拿這個威脅我?”扶傾氣得就要拎他耳朵,“我們可是簽了血契的,我看你能跑哪去?”
哪吒偏頭躲開,“那我更要去了,萬一你遇到危險,這勞什子血契連累到我怎麼辦?”
扶傾:“……”
這踏馬八歲?
真是魔善被人欺。
兩人大眼瞪小眼的僵持不下,哪吒一副鐵了心要跟的樣子,最終扶傾長歎一聲,敗下陣來。
“算了,愛跟就跟吧,就當帶你去散心了。”扶傾轉身去拿藥簍,“但是路上得聽我的,遇到危險一定要跑,知道嗎?”
她還不忘把縛妖索綁在他腰間當腰帶。
李家就這一根獨苗苗了,可得仔細着些。
哪吒嘴角微不可察地上揚,又迅速繃緊,動作利落地套上外袍,“啰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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山間晨露未幹,沾濕了兩人的衣擺,扶傾走在前方,不時回頭瞥一眼哪吒。他的臉色仍有些蒼白,卻倔強地緊跟她的步伐,額上滲出細密的汗珠也不肯喊停。
扶傾見狀,慢慢蹲下身,“我背你一段。”
“誰要你背!”哪吒像被踩了尾巴的貓一樣跳開,“我自己能走!”
“那随你吧。”扶傾聳聳肩,轉身繼續趕路,“照這個速度,今天不一定能采到了。”
哪吒冷哼一聲,硬撐着跟上,但漸漸地,他發現自己落後得越來越遠。前方的扶傾背影模糊在晨霧中,仿佛随時會消失不見。一種莫名的恐慌湧上心頭,他不自覺地喊出聲,“扶傾!等等我!”
話一出口他就後悔了。
這示弱般的呼喊簡直丢人至極,但令他意外的是,扶傾真的停了下來,轉身走回他身邊。
“累了?”她低頭問。
哪吒别過臉,耳尖發紅,“……霧太大,怕你走丢。”
“行。”扶傾笑了,伸手握住他的手腕,“那牽好,别讓我走丢了。”
哪吒下意識想甩開,卻被握得更緊,扶傾的手心溫涼柔軟,奇異地安撫了他内心的不安。
他最終沒有掙脫,任由她牽着前行。
“歇會兒吧。”行至半山腰,扶傾終于忍不住開口,“我渴了。”
哪吒看了她一眼,明明看穿她的用意卻不點破,默默坐在一塊青石上喘氣,扶傾從藥簍裡取出水囊遞給他,哪吒接過時指尖相觸,他像被燙到般迅速縮回。
哪吒小口啜飲,低聲道,“……謝謝。”
扶傾怔了怔,陽光透過樹葉間隙灑落在男孩臉上,為他鍍上一層柔和的輪廓,竟有幾分乖巧的錯覺。
得趕緊看看今天太陽是不是從西邊出來的。
“要采的靈藥在深山裡,今天可能回不去,得露宿野外。”扶傾猶豫着說,“你确定還要跟?”
哪吒将水囊還給她,眼神堅定,“嗯。”
扶傾張了張嘴想再勸,最終隻是歎了口氣,“罷了。”
日頭漸西,兩人已深入人迹罕至的密林。
“怎麼找不到呢?”
扶傾不時蹲下辨認草藥,哪吒則警惕地觀察四周,像隻随時準備戰鬥的小獸,“你确定沒走錯地方?”
“小花妖們說就在這裡的。”扶傾嘟囔着,不死心地繼續翻找。
“哼,那群小妖精懂什麼……”
“啊!找到了!”
扶傾突然歡呼起來,撲向一株泛着寒光的奇異植物,“陰凝草!想讓你的傷好得更快,就得用它作引,增添藥性。”
她小心地挖出草藥放進藥簍,回頭卻見哪吒正盯着遠處一座荒廢的山神廟,眉頭緊鎖。
“怎麼了?”扶傾順着他的目光看去,隻看到一座破敗的建築,牆面被腐蝕大半,隻剩被植被覆蓋的斷壁殘垣。
“有東西在看我們。”哪吒低聲道,手指已按在扶傾臨出門前綁在他腰間的縛妖索上。
扶傾蹙眉退後兩步,“可能是山精野怪,還是别管它了,我們趕緊走,先找個地方過夜。”
哪吒沒有異議,隻是覺得扶傾的聲音聽起來有些奇怪,“怎麼突然變冷了?”
他凝神定氣,猛地擡頭,瞳孔驟縮,“上面!”
扶傾尚未反應過來,就被哪吒撲倒在地,一陣腥風從頭頂掠過,伴随着令人毛骨悚然的咯咯咯笑聲,她哆哆嗦嗦擡頭,差點失聲尖叫——
一顆人頭懸浮在半空,慘白的臉上挂着詭異的笑容,牙齒尖銳如釘,更可怕的是脖頸處拖着長長的腸子,發出腥臭的氣味,而那雙泛着綠光的眼睛正直勾勾地盯着他們!
“啊——!!”
扶傾臉色煞白,聲音都變了調,“鬼啊!”
她一把拉起哪吒就逃,哪吒被她拽了個踉跄,還沒站穩就被她拖着狂奔起來。身後的人頭發出毛骨悚然的尖笑聲,緊追不舍。
哪吒使力試圖停下,“那是飛頭降,我們跑不掉的!”
“救命啊!”
扶傾根本沒聽見哪吒的話,吓得一路狂奔,在茂密的林子裡上蹿下跳,左躲右閃,她已然完全沉浸在自己的恐懼中,不知天地為何物了。
哪吒從未見過扶傾如此驚慌失措的模樣,這個平日裡天不怕地不怕的妖女,此刻竟吓得面無血色,跑得比兔子還快。
但不知為何,這景象反倒讓他冷靜下來。
來不及解開縛妖索了,必須另想辦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