扶傾早起為哪吒熬藥。
她在微微晨光中晾曬草藥,前些日子陰雨連綿,一連半個月都是陰雨天,好多藥材沒保存好已經發黴了,隻好全部扔掉重新曬。
她彎腰忙活着,絲毫沒注意到身後那個小小的身影。
“……喂。”
他糾結半天喊不出她的名字,扶傾轉頭看過去,目光一接觸,他馬上把腦袋撇開,盯着牆角一株野花看,好像那裡有什麼不得了的東西一般。
扶傾不解,“怎麼?”
他扶着門框的手緊了緊,“……早飯。”隻吐出兩個字,他就逃也似的回屋裡去了。
扶傾笑起來,隻覺得他好玩。
自救他之後已經過去了十來天,血丹的效果很好,哪吒已經能下地走路,隻是還未完全痊愈,不該做重活,但他還強撐着要往廚房去。
本來昨晚扶傾就是逗逗他,讓他給自己洗衣做飯付“房錢”,沒想到這小崽子真是個實心眼,一點人情不肯欠,起了個大早來履行自己的承諾——“伺候”這個四體不勤,五谷不分的妖女。
跟他提了一下自己喜歡吃酒釀圓子,今天就做上了,但是……
嘭——!
廚房傳來一聲巨大的爆炸聲,扶傾丢下草藥頂着滿腦袋木屑沖進來時,哪吒正灰頭土臉地從竈台後一瘸一拐地爬出來,他臉上沾着灰塵和面粉,發梢挂着幾粒焦黑的糯米,圓圓的眼睛裡裝着大大的呆滞,他六神無主地看着扶傾,手裡還死死攥着一碗黑乎乎的可疑不明物體。
嗯,這嬌貴的少爺,比妖怪還不行。
“李!哪!吒!”扶傾一把揪住他後領,“這是你炸的第幾次竈台了,嗯?回答我!”
小小的哪吒被拽得搖來晃去,但依然倔強地朝她舉起碗,“……吃。”
白瓷碗裡飄着幾粒大小不一的圓子,湯底渾濁得像泥水。扶傾狐疑地舀了一勺,剛入口就劇烈咳嗽起來,“這?酒釀圓子?”扶傾聲音發顫,“鹹得都能當化屍水了!”
“糖罐裡……”哪吒突然僵住,“等等,那是鹽罐?”
扶傾灌下整壺茶水才緩過氣,拎起兩個罐子在他面前晃了晃,“這個是糖罐,這個是鹽罐,我早就告訴過你!”
哪吒耳根發紅,他接受不了自己的失敗,就梗着脖子,“……反正做出來了。”
兩人沉默地對視。
晨光透過窗棂,照得少年倔強的側臉格外生動。扶傾望着他睫毛上沾的面粉,歎氣。
“唉,我的小祖宗,你還是消停點吧。”她哭笑不得,調子恢複了散漫,“下次,下次咱再做,乖啊。”扶傾溫涼的手掌貼在他臉頰上,給他蹭掉了一些面粉,哪吒打了個激靈,隻是他也沒有像以往那般掙紮,畢竟他也知道掙紮沒用,隻是轉開臉沒好氣道,“别動手動腳……”
扶傾懶得理他,把他橫抱起來放回床上。期間他抿唇一言不發任憑扶傾抱着,忽略他僵直的身體和耳根那抹紅色,還算得上乖巧聽話。
小崽子瘦得很,抱起來還有些硌手。扶傾捏了捏他的肩胛骨,心裡不由自主地想着,還是得養胖一點手感才好。
“我下山去買早點。”她揉了揉他的小腦袋,被他躲開,“你想吃什麼?”
“……不餓。”
“糖糕?”
“不要。”
“肉包子?”
“不要。”
扶傾看着這個渾身寫着“想要”卻嘴比石頭硬的崽子,翻了個白眼,“那給你帶根糖葫蘆?”
哪吒的手緊了緊,“……要兩根。”
扶傾轉身往院外走,想到什麼,突然回頭,“把臉去洗了。”想了想,又不放心地朝他喊,“傷剛好别瞎折騰,聽到沒?”
聞言哪吒“哼”了一聲,表示不屑。
扶傾掩上竹門後,他就從床上跳下來,抄起一根放在牆邊的青竹。
他才不要聽這妖女的話。
一時間,院子裡隻剩竹棍破空的聲響,哪吒練得狠,槍風掃得滿地竹葉打旋兒。
原本他是練刀劍的,隻是自己的佩刀已斷,一時找不出趁手的兵器,前些日子随手在竹林撿了根竹子,誰知道耍起來卻是比刀順手多了。他就讓扶傾給他找了本槍法,又在竹杆上依樣畫葫蘆地描了朵蓮花,少年認認真真刻了半天,還沒來得及欣賞,就被路過的扶傾笑話是朵吃撐了的胖蓮。
那天扶傾差點被哪吒的竹槍戳死。
要不是她答應以後給他換成玄鐵的,這事指定過不去。
雕着胖蓮的竹槍在哪吒手裡耍得虎虎生風,而耍槍最是牽動肩胛處的肌肉,練了沒一會,他肩上的傷口就隐隐作痛,可他卻像感覺不到似的,越練越狠,仿佛要把心中的憋悶全部發洩出來,金屬槍尖刺得青石闆上火星四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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半個多時辰,扶傾就回來了,她怕這小崽子餓着,用了瞬移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