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本事别跑!”哪吒氣喘籲籲地撐着膝蓋,額頭上滲出細密的汗珠。
黑貓蹲在山洞最裡側,尾巴悠閑地擺動,“有本事來抓我啊~”
哪吒盯着那隻得意洋洋的黑貓,突然計上心頭。他裝作體力不支的樣子,慢吞吞地走向篝火,卻在距離黑貓三步遠時,猛地發出一聲凄厲的鬼叫,“哇——!!!”
“喵嗷!!”
黑貓瞬間炸毛,整隻貓彈起三尺高,落地時全身毛發豎立,尾巴膨大如雞毛撣子,驚恐地環顧四周。
哪吒再也忍不住,捧腹大笑,用她的話嘲諷回去,“不過如此!”
黑貓的金色瞳孔縮成一條細線,死死盯着笑彎了腰的哪吒,片刻後,她一言不發地轉身,跳上一塊高岩,背對着哪吒開始舔毛,尾巴砰砰甩在石頭上,渾身上下散發着“我很生氣”的氣息。
哪吒的笑聲漸漸止住,他撓了撓頭,小心翼翼地靠近,“喂,妖女……生氣了?”
黑貓不理他,繼續專心舔爪子。
“……我就是開個玩笑。”哪吒戳了戳黑貓的背,卻被一尾巴甩開。
山洞内的氣氛突然變得尴尬起來,哪吒擡頭看着那個毛茸茸的背影,抿了抿唇,在袖袋裡摸索一陣,找出扶傾給他買的饴糖,他輕輕掰下一小塊,舉着手小心翼翼遞到黑貓面前,“給你吃糖。”
黑貓的耳朵動了動,但沒有回頭。
哪吒不死心,又往前湊了湊,幾乎把糖貼到貓鼻子上了,“吃不吃啊。”
黑貓終于轉過頭,金色的貓眼斜睨着他,眼神裡分明寫着“就這?”
但她也沒有為難哪吒,低頭嗅了嗅他手中的糖塊,然後伸出粉嫩的小舌頭,輕輕舔了一下,把糖叼走。扶傾在半空中變回半人形,輕巧地落在他面前,吃着糖挑眉看他,“學得挺快啊,還知道哄人了。”
“誰、誰哄你了!”哪吒紅了臉,一時語塞。
火光為她鍍上一層金邊,黑發間隐約可見的貓耳和身後輕輕擺動的尾巴,讓她看起來妖異非常。
“看什麼看?”扶傾被他直白的目光看得有些不自在,貓耳抖了抖。
哪吒突然伸手,輕輕捏住她的一隻貓耳,“……真的耳朵。”
“嘶——别亂摸!”扶傾拍開他的手,臉頰泛起紅暈,“貓妖的耳朵很敏感的。”
哪吒卻像發現了新玩具,眼睛亮晶晶的,“再變一次?”
“想得美!”扶傾氣呼呼地坐下,“剛才誰吓我來着?”
哪吒沒有理會她的責難,隻是靜靜地看着她,扶傾被他看得有些不好意思了,感覺自己有點小題大做,煩躁地啊呀一聲,轉身化去貓耳貓尾,背對他在篝火邊躺下,“睡覺。”
哪吒也慢慢躺下來,看着頭上石壁被篝火照得暖黃,毫無睡意。
“怎麼,睡不着?”扶傾側過身子朝向他。
哪吒猶豫片刻,還是開口,“我在想,那個飛頭降…它為什麼會出現在這裡。”
扶傾臉上露出嫌惡之意,皺了皺鼻子,“它既然不是妖怪,而是人煉制的,必然有人操控……”說着她也開始蹙眉,“看來,你還被人盯着。”
這句話像一塊冰滑入哪吒的後背,“你是說,有人專門放它來殺我?”
“不一定是要殺你。”扶傾盯着他的臉,“也許對方隻是想确認你的位置,或者……”她的目光落在哪吒尚未痊愈的傷口上,“試試你現在是否還有反擊的可能。”
哪吒的拳頭不自覺地攥緊,月光從洞口灑落,照在他緊繃的側臉上,勾勒出一道稚嫩卻又冷硬的輪廓。
“那狼妖……”他突然說,“當日襲擊我家的狼妖,會不會也是……”
扶傾的樹枝停在半空,“以那狼妖的法力,”扶傾慢慢說道,“就算傾族而上也不見得是李家門人的對手,它們不可能隻為了吸血甘願冒如此大的風險。”
哪吒呼吸一滞。
确實如此,當時隻以為是李家外戚聯合妖族制造了這場滅門慘案,想要奪權上位。可是說不通的是,後來這些外家也被妖族撕爛了身體,連帶着現在他也一直被追殺。
他還隻是個沒幾口血肉能吃,也沒能力複仇的孩子,竟也要被逼到這個地步。
若不是因為外家和妖怪在合作過程中沒談攏條件,那就是……
他們被利用了。
李家滅門不是外家偶然起意,也不是妖族單純的貪婪掠奪,而是一場精心策劃的謀殺,那些妖族的目的本來就是斷了李家這條血脈。
“可是為什麼……”哪吒緊緊握着拳頭,好不容易壓下去的痛苦記憶又泛了上來,親族的血染紅了他記憶裡的每一寸角落。他知道李家世代除魔衛道,定是招惹了不少妖族仇敵,但是那些被殺的妖族各個都草菅人命,死有餘辜!
是他不夠強大,是他沒有保護好自己的親人。
若是以前自己能再多學些功法,不貪玩,不惹爹娘生氣,若是自己能再強大一些,定不會讓這些妖怪得逞。
那日,娘還說要做糖包給他吃。
可是轉眼之間,天人永隔。
扶傾見哪吒神色悲怆,身子微微打顫,知道他又記起了那些不堪回首的悲痛回憶,想也不想,她拉住哪吒的手臂一拽,就把他扯進了自己的懷裡,一手輕拍他後背,一手在他後頸軟肉處輕輕揉捏,
“乖乖,别想了。”
可懷裡的人還是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