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隻一擊，與哪吒纏鬥許久的蛇妖，便被削去了半個腦袋，死狀凄慘。

“你——！”

哪吒瞪大眼睛，看着扶傾一下将蛇妖制服，簡直不敢置信，“你做什麼？誰讓你插手的！”

“可是你被他傷了。”扶傾拿出帕子随意擦了擦手，有些委屈。

“我的仇我自己報！”哪吒咬牙切齒，“你一個妖怪總管我的死活做什麼？我不需要你可憐！”

扶傾被他吼得一愣。

她本以為自己跟他關系算是和緩一些了，卻也沒想到，兜兜轉轉還是沒有半點進展。她垂眸不語，不再看他，隻是有些僵硬的肢體出賣了她的情緒。

哪吒話一出口，就開始後悔，但驕傲讓他無法低頭。他身上的疼痛卻比不上心中的懊悔與羞恥，他恨蛇妖的強悍，恨自己的無能，更恨扶傾，恨她為什麼總是看到自己最狼狽的樣子。

于是他抿緊嘴唇，等着扶傾像往常一樣反唇相譏，好跟她吵一架來舒緩心中的憤懑。

可是扶傾什麼也沒說。

哪吒隻好憤憤轉身往外走去，“嘁，明明差點就說出來了。它主子要抓我，你讓我白白錯過一條線索。”他走得慢，卻始終不願回頭，“妖女，你要怎麼賠我……”

走出十幾步，哪吒突然意識到怪異，為何身後沒有熟悉的腳步聲。他疑惑地回頭，話音卻戛然而止。

扶傾根本沒有跟來。

隻見她跪在那個被蛇妖襲擊的少年身邊，正小心翼翼地為他檢查傷勢。那少年比哪吒大不了多少，此刻臉色慘白，渾身發抖得像片風中的葉子。而扶傾居然将那少年輕輕摟入懷中，像安撫受驚的小寵般拍着他的背。

“沒事了，沒事了。”扶傾的聲音溫柔得不可思議，“能站起來嗎？”

少年虛弱地搖頭，下意識往扶傾懷裡縮了縮，乖巧得要命。

這個動作如同一把尖刀捅進哪吒心口，一股前所未有難以名狀的酸澀灼熱感從胸腔直沖腦門，哪吒的拳頭攥得咯咯作響。這個把月來他受傷，扶傾也是這樣抱着他，用同樣溫柔的聲音安慰他，可她現在居然用同樣的方式對待這個素不相識的人？

“扶傾！”哪吒幾乎是吼着沖了回去，聲音因壓抑的怒火而顫抖，“你在幹什麼？”

扶傾擡頭，黑瞳中閃過一絲詫異，似是沒想到哪吒去而複返。她随即又恢複平靜，把注意力又放回到少年身上，“他中了蛇毒，需要治療。”她語氣平靜，仿佛剛才的争執沒發生過，隻輕輕地将少年抱起，

“你先回去吧，我今晚留在村裡。”

這句話如同冷水澆在他臉上，哪吒瞪大眼睛，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她竟然要為一個素不相識的人留下來？就為了這個軟弱到需要躲在她懷裡的廢物？

“你開什麼玩笑？”他的聲音不自覺拔高，“你要為了他……”他咽下了後面幾個字，轉而繼續低聲吼着，“誰準你擅自決定的？給我回去，現在！立刻！”

扶傾有些困惑地看了他一眼，現在連她救人都礙他的眼了嗎？她确實是妖怪，可她不該做什麼都被喊打喊殺吧？

“放心，我不連累你。”她頓了頓，聲音低了下去，“正好你能清淨一晚。”

受傷的少年尚有一絲神志，他察覺到氣氛不對，怯生生地看向哪吒，“我……”

“閉嘴！”

哪吒厲聲打斷，吓得少年又縮回扶傾懷中，這個動作徹底點燃了哪吒的怒火，他一把抓住少年的衣領就要把人扯出來，“裝什麼柔弱！給我起——”

“哪吒！”扶傾猛地站起，将少年護在身後，眼中閃過一絲怒意，“你不要鬧了。”

兩人對峙着，周圍的村民大氣不敢出，哪吒看着扶傾保護性的姿态，胸口疼得幾乎要裂開。她居然兇他？就為了這個才認識不到一炷香的陌生人？

果然妖怪都壞。

“随便你。”哪吒後退兩步，聲音嘶啞，“你愛管閑事就管個夠！”

他惡狠狠丢下這句話後轉身就走，步伐又快又急，仿佛身後有什麼可怕的東西在追趕。

直到逃出村口，他才停下腳步。

“憑什麼。”他低頭看着身上的血迹，喃喃自語，“明明我也受傷了……”

這句話脫口而出，連自己都愣住了，他突然說這話是什麼意思？

哪吒茫然地站在原地，試圖理解胸口那股酸澀的灼燒感是什麼。扶傾不過是個貓妖，他們兩個不過是一時被血契綁在一起，追求共同利益的盟友，也是個他有能力後定會除之而後快的妖怪，為什麼看到她抱别人自己會這麼……

村中隐約傳來村民向扶傾道謝的聲音，每一聲都像針一樣紮在哪吒心上。他鬼使神差地繞到一處矮牆後，偷偷觀察村裡的情況。

扶傾正抱着少年往一戶人家走去，日光下她的側臉溫柔而專注。那少年不知說了什麼，竟惹得她輕笑出聲。

這些細碎的畫面像鈍刀割肉般折磨着哪吒。

他實在受不住，沒看完就轉身走了。他沿着山路慢慢往回走，手卻越攥越緊。

受傷了就能賴在她懷裡？他傷得比那小子重多了，也沒像那樣沒骨頭似的靠着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