與此同時。
聽着同事一個個上去進行彙報,姜檀支着下巴,困得想睡覺。
但凡能玩個手機,她都不至于這麼無聊。
“快結束吧快結束吧。”偷偷碎碎念。
這時,坐在一旁安安靜靜的戚行聞忽然嘩地吐出一口血。
“卧槽,你這又啥情況?!”姜檀被吓一跳,跟着緊張道:“你可千萬别在這暈了,兩百級台階我真心搬不動你啊。”
戚行聞收起染血的手帕,蒼白面色上透着凝重,“那邊出事了。”
姜檀瞪圓了眼睛,小心翼翼地左顧右盼一番,壓低聲音道:“不是你等等,下一個就到你上去了,說完就能走,千萬别急啊!”
戚行聞看了一眼正在收尾的同事,搖頭沉聲道:“來不及。”
……
應符桑回去的時候已經是傍晚五點,天空陰沉沉的,空氣裡帶着點土腥味,像是要下雨。天氣預報說是晴天,他沒帶傘,因此隻好加快騎共享單車的速度。
為了防止應守川又發瘋偷襲,他開門的時候特意側了半邊身體,全身戒備。
沒等他按指紋,門先一步被人從裡面打開。
“張阿姨?”
剛出聲,對方便神色緊張地比了個噤聲的手勢,對他搖頭推手,似乎是在讓他不要進來。
應符桑蹙眉,無聲用嘴型詢問:“怎麼了?”
張媽五官糾結地擠在一起,手指比了又放,像是沒想好該怎麼說。
“哎呀,二少爺突然也回來了,一進門就要找你,火氣大得很……”說着,她為難又擔憂地朝樓梯的方向看了一眼。
就這一個舉動,應符桑瞬間想到什麼,“我的房間?”
張媽欲言又止地點點頭。
下一秒,他不顧對方的阻攔以最快的速度往樓上奔去。明明沒多遠,但在木制樓梯上踩出的每一步悶響都像在他的心髒上敲鐘,腎上腺素的飙升似乎讓機體将伴随的疼痛忽略。
“咚——”
大力推開房門的那一刻,最先映入眼簾的是正坐在他床邊的應承琅,對方擡眼看他的那一瞬間,畫面似乎和多年前的那天重合。
不同的是,這次他的手上多了一本……書?
應符桑瞳孔驟縮!
“總算回來了?”
在對方沖過來之前,應承琅已經先一步站起來。他兩步走到窗戶旁,惡劣地笑着将那本書伸出窗外,“很想要這個?”
在這個情況下,應符桑甚至沒有精力去思考這本童話書究竟是虛構的還是實物,全然隻有一個念頭:“還給我。”
被對方漆黑的眼珠盯着,應承琅才不會承認自己的确有一瞬間的發怵。
“别過來啊,過來我可就松手。外面正下大雨呢,這麼掉下去估計就看不了喽。”
窗外的确已經開始下雨,伴着雷鳴和閃電,沉悶地讓人喘不過氣。而應承琅此時的舉動,已經讓這本老舊的書被淋得透濕。
應符桑攥緊雙拳,生生在距離對方一米的距離停下,“拿回來。”
聞言,應承琅還真像聽進去似的點點頭,他收回胳膊,低頭随手翻了翻,“行啊聽你的。”
舊書浸水,此刻在他手裡就像被打碎的陶瓷,已經掉下幾塊碎片。
“可是……”應承琅忽然舉起書笑眯眯道:“你确定,你要找的隻有這本書嗎?”
混亂的大腦在這一刻如過電般清明。
應符桑猛地将視線投向原本放在窗邊的那個鳥籠——
房間沒有開燈,借着微弱的月光,黑暗中依稀還能看到籠子,但裡面的鳥卻已經消失不見。
不對、不對,那隻山雀本來就隻是他幻想出來的,看不見很正常。
但應承琅的下一句話卻打碎了他的這個念頭,“你在找那隻鳥嗎?”
什麼?!
應符桑擡眼,死死地盯着對方,“你做了什麼?”
“哎呀,想知道啊?”應承琅很無害地笑了下,一隻手提着書,另一隻手在衣服口袋裡掏了掏。
有什麼東西被他拿出,丢垃圾般随手扔在地上。
一道閃電劃過,房間在瞬間被照得亮如白晝,照亮了跪坐在地的應符桑,也照亮了他顫抖着捧在手裡的,那隻羽毛上滿是鮮血,已經沒了氣息的……灰藍山雀。
看着地上像是徹底傻住的人,應承琅很滿意地再次舉起書,“沒想到你這麼惡毒的人,還有一顆童心呢,既然鳥都已經還你了,這個破爛我也一并還給你吧。”
說罷,他迅速擡起雙手,像撕破布條般将這本書撕成一條條的碎紙片,很随意地往應符桑身上揚去。
飄飄灑灑,滿地碎紙片。
“啧啧啧,就你還敢偷偷養隻鳥在這,它會這樣完全都是被你害死的。就是因為你的自私,因為你的貪婪,懂嗎?”
“我早就警告過你遠離小瑜,你偏不聽,怎麼樣,現在知道後果了吧?”
……
對方說的話逐漸傳不到應符桑的耳朵裡,聲音都變成了刺耳的噪音,最後成為嗡鳴聲。
寂靜中隻有心髒像是在耳邊跳動,每一聲都沉重而清晰。
因為他的自私……
都是因為他……
所有不幸都是因為他的存在造成的……
……
真的是因為他嗎?
理智即将潰散時,那天下午應符桑和戚行聞的對話忽然又浮現在他的腦海中。
【那麼,怎麼理解‘惡’?】
【是罪過。】
是罪過……
罪過。
之前産生過的感受再次出現,比上一次更強烈。以心髒為原點,一種像被無數隻螞蟻啃咬的痛意變得灼熱至極,像有一團火正燒向他的四肢百骸,即将沖出這具軀殼。
“轟隆——”雷鳴乍起,聲音像從天邊滾來的濤濤巨浪。
正洋洋自得的應承琅忽然意識到對方一直沒出聲,覺得有點古怪于是低頭去看。而這一眼,幾乎讓他整個人被釘死在原地,渾身汗毛直立,毛骨悚然。
隻見跪坐在地上的人依然雙手捧着那團鮮血淋漓的鳥,低垂着腦袋。而詭異的是,他那頭銀白色短發竟在瞬息間瘋狂延伸,眨眼的工夫就已經長到垂落在地。
這時,那人緩緩擡眼,這種眼神從來沒有出現在他的臉上。
又一道閃電劃破天空劈下,穿過窗戶,照亮了對方身上、周圍散落一地的白色碎紙片。
應符桑此時此刻看起來簡直就像是——
從地獄爬出來的惡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