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給你三天時間,把近三年的賬目全部理清。”周硯轉身,逆光中看不清表情,“我要知道每一筆虧空的具體去向。”
三年賬目啊?你要不要聽聽自己在說什麼!
齊小川此刻身上要是有毛肯定全都炸了起來,他一天隻有二十四小時,不是二百四十小時。
他三天三夜不睡也看不完啊!
“少爺啊,”把他當個人看吧,真的,孩子做不到啊~
“這恐怕......”
“嗯?”周硯微微垂頭,看見眼前的人急得汗都出來了,這很難嗎?
齊小川把到嘴邊的抗議咽了回去。
周閻王的眼神明明白白告訴他:要麼做,要麼死。
“沒、沒問題......”他哭喪着臉應下,心裡又把周硯罵了八百遍。
資本家都沒有他這麼狠的,簡直是吃人不吐骨頭!
齊小川一邊腹诽,一邊磨磨蹭蹭地往書桌旁挪。
周硯已經坐在了書桌後,随手翻開一本賬冊,那姿态閑适得仿佛在賞玩什麼珍稀古籍。
“少爺,要不您先歇着,我、我先看一會兒?”齊小川試探着問。
周硯擡眼看了他一眼,那眼神仿佛在說:你覺得呢?
齊小川縮了縮脖子,老實閉嘴幹活。
周硯似乎很滿意他的反應,嘴角微不可察地揚了揚:“缺什麼直接找陸青,記住——”
他忽然逼近,手指挑起齊小川的下巴,迫使他與自己對視,“别試圖蒙混過關。”
齊小川心中一緊,感覺周硯的拇指剛剛在他唇邊輕輕擦過,留下一陣戰栗。
長得帥的人,即使做得再過分,也能得到寬恕!
周硯的身影消失在門外,齊小川才長舒一口氣,癱坐在椅子上。
他摸了摸自己發燙的臉頰,暗罵自己沒出息。
不就是被摸了下巴嗎,不就是被一個冷酷的帥哥摸了把下巴嗎,緊張個什麼勁!
但眼下有更要命的事。
他環顧四周堆積如山的賬冊,絕望地抱住頭。
這回就算是能睡到帥哥,也很難搞啊~
這些賬目混亂不堪,日期錯亂、條目重複、字迹潦草......用傳統方法根本理不清。
齊小川忽然靈光一現,“來吧,讓我齊小川給周家賬本帶來一場徹底的改革!”
說幹就幹,齊小川找來一沓白紙,開始設計表格。
橫向标注日期,縱向列出收支項目,用阿拉伯數字代替繁瑣的漢字數字,再加上複式記賬法......
他越畫越興奮,完全忘了時間流逝。
“又是新的記賬方法?”
低沉的聲音突然在耳邊響起,齊小川吓得一哆嗦,墨汁濺了一身。
周硯不知何時回來了,正俯身看他畫的表格。
“少、少爺,你怎麼走路沒聲音啊。”齊小川手忙腳亂地想遮掩,“畫着玩的。”
身後的人不說話了,氣溫驟然有些低沉。
齊小川深吸一口氣:“這是一種記賬方法,用表格和阿拉伯數字可以一目了然地看出收支情況,複式記賬能确保每筆交易的借貸平衡,防止做假賬......”
他越說聲音越小,完了,是不是太超前了?
齊小川懊悔不已。
出乎意料的是,周硯拿起他設計的表格仔細端詳,眼神漸漸亮了起來。
“明天開始,”他忽然說,“周家所有賬目按這個來。”
齊小川張大嘴巴:“啊?”這麼想一出是一出的嗎?
“有問題?”
“沒、沒有!”齊小川連忙搖頭,“隻是,賬房那邊可能會......”
周硯冷笑一聲:“你隻管做,其他的不用操心。”
第二天一早,齊小川抱着他熬夜趕制的新賬本來到賬房,還沒進門就聽見裡面吵吵嚷嚷。
“聽說少爺找了個毛頭小子來查賬?”
“哼,乳臭未幹,懂什麼賬目!”
“聽說是留洋回來的,用的都是洋人的法子......”
齊小川硬着頭皮推開門,屋内頓時鴉雀無聲。
十幾雙眼睛齊刷刷盯着他,有好奇的,有不屑的,更多的是赤裸裸的敵意。
“各位前輩好,”他幹笑着拱手,“周......少爺命我來......”
“齊先生是吧?”一個須發花白的老者打斷他,正是周家首席賬房周福全。
“聽說你要改革周家百年來的記賬方法?”
齊小川後背發涼,這老頭眼神銳利得像刀子,一看就不是好相處的。
“不敢當,隻不過是遵從少爺的吩咐。”
“拿來看看。”周福全不容拒絕地伸出手。
齊小川隻好遞上新賬本。
周福全翻開第一頁,眉頭立刻擰成了疙瘩。
“這畫的是什麼鬼畫符?!”他猛地拍桌,“阿拉伯數字?表格?”
“周家百年基業,豈容你如此兒戲!”
其他賬房也圍上來,看到新賬本後紛紛露出鄙夷之色。
“對啊,祖宗之法不可變!”
“這洋人的東西怎能登大雅之堂?”
“簡直有辱斯文!”
齊小川被罵得擡不起頭,實在想不明白,這怎麼就和祖宗之法扯上關系了。
這帽子一扣下來,那可了不得了。
正想辯解,忽然聽見一個尖細的聲音說:“聽說齊先生是留洋回來的高才生,不如給我們展示下打算盤?”
“咱們賬房的老規矩:新來的都要過算盤關。”
屋内頓時響起一片附和聲。
齊小川心裡叫苦,現代人誰還用這個?
“我......”
“怎麼,不會?”周福全冷笑,“連算盤都不會,也敢妄稱懂賬目?”
齊小川額頭冒出冷汗,倒也不是不會,前兩天剛學會打。
就在他進退兩難時,一個冷冽的聲音從門外傳來:
“要麼學新賬,要麼滾。”
所有人瞬間噤若寒蟬。
周硯邁着不緊不慢的步子走進來,一身合體的工裝服,散發出一股不容忽視的氣場。
“少爺!”周福全急忙上前,“這新賬法實在有違祖制......”
“周叔,”周硯打斷他,聲音輕柔卻不容置疑,“你在周家做了三十年賬房,應該最清楚賬目的重要性。”
周福全臉色一變:“少爺這是何意?”
周硯沒有回答,隻是拿起齊小川設計的新賬本,随手翻了幾頁:“清晰明了,我倒覺得很好。”
他轉向一衆賬房,“從今日起,所有人必須學會新賬法,齊先生負責教授。”
齊小川偷偷松了口氣,心裡暗爽:卧槽,原來這就是抱大腿的感覺。
真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