硝煙散盡的戰場,周家接應的車隊揚起一片塵土。
齊小川被周硯半拖半抱地塞進一輛黑色轎車。
車門關上的瞬間,他聽到子彈擊打金屬的刺耳聲響。
“開車!”周硯厲聲命令,同時将齊小川的腦袋按低,“不想被打成篩子就别擡頭。”
齊小川蜷縮在後座,鼻腔裡滿是血腥味和火藥味混合的刺鼻氣息。
他的手指仍在不自覺地顫抖,掌心的汗水與血迹混合,黏膩得令人作嘔。
再一次親身體驗火拼戰場,他才真正明白,這不是遊戲,不是VR體驗。
那些倒下的敵人不會在幾分鐘後重新刷新,他們永遠地消失了。
因為真實的子彈會帶走真實的生命。
“呼吸。”周硯突然命令道,聲音近在咫尺。
齊小川這才發現自己屏住了呼吸,肺部火辣辣地疼。
他大口喘息,卻吸入更多硝煙,引發一陣劇烈的咳嗽。
“廢物。”周硯嗤笑一聲,卻遞來一塊真絲手帕,“擦擦臉,沒見過火拼?你看起來像個被吓破膽的小媳婦。”
轎車在颠簸的石闆路上疾馳,齊小川透過車窗看到外灘的建築飛速後退。
一個從未想到的問題突然浮現在腦海:
他一個21世紀的普通大學生,為什麼會莫名其妙地穿越到這個動蕩的年代?
他這種溫室裡長大的花朵,根本不适合這個刀口舔血的亂世。
“剛才......那些人是誰?”齊小川終于找回自己的聲音,卻發現它嘶啞得不像自己的。
周硯正用牙齒撕開染血的襯衫下擺,包紮手臂上的傷口,聞言擡眼看他:“自然是仇人。”
他頓了頓,嘴角勾起一抹冷笑,“怎麼,怕了?”
車内溫度似乎驟降。
齊小川咽了口唾沫,暗罵自己多嘴。
周硯的眼睛眯了起來,像盯上獵物的豹子:“在這江南道,想取我性命的人能從外灘排到十六鋪碼頭。”
“你若是怕了,最好現在就坦白交代,我或許還能讓你活着離開。”
齊小川下意識地搖頭。
首先,他不知道要交代什麼——穿越這種事說出來誰信?
而且這也不能說啊。
其次,在這亂世中,離開周府他根本無處可去。
雖然之前他确實動過逃跑的念頭,甚至付諸過行動......
但經過這些天的觀察,他發現外面的日子遠不如周府舒坦。
這裡有熱飯熱菜,有幹淨被褥,除了要伺候一個陰晴不定的少爺外,簡直堪稱天堂。
齊小川注意到周硯包紮傷口的動作有些吃力,子彈擦傷雖不緻命,但血已經浸透了臨時包紮的布料。
傷口需要盡快清創消毒,否則容易感染。
“讓我來。”齊小川鬼使神差地伸出手。
周硯挑眉:“這會兒不暈了?”
“我......”齊小川舔了舔幹裂的嘴唇,“不害怕的時候還好。”
這謊話說得他自己都不信。
周硯審視的目光掃過他的臉,最終微微颔首,将手臂伸過來:“别弄疼我,否則把你扔下車。”
齊小川小心翼翼地接過布條,手指觸碰到周硯皮膚時,兩人都是一怔。
周硯的體溫高得驚人,肌肉線條在薄汗覆蓋下顯得更加分明。
其實還是有些暈的,但他強迫自己忍住。
包紮過程中,齊小川強迫自己全神貫注。
他按照記憶中急救課的内容,先壓迫止血,再環形包紮,最後打了個标準的外科結。
“很專業。”周硯看了一眼評價道,眼神卻更加探究,“經常處理槍傷?”
齊小川心頭一緊,意識到自己又露餡了。
他那個時代,普通人哪有機會處理槍傷?
“還......還好,主要是學校老師教得好......”他硬着頭皮解釋,聲音越來越小。
周硯不置可否,轉頭望向窗外法租界的梧桐樹。
齊小川松了口氣,卻不知道對方已經将這個破綻記在了心裡的小本本上。
“少爺回來了!”門房高聲通報,整個周府仿佛瞬間活了過來。
齊小川跟着周硯下車,腿還有些發軟。
他注意到周硯雖然受傷,但腰背依然挺直,步伐穩健,絲毫不顯虛弱。
這就是亂世枭雄的氣場嗎?
“硯兒!”一聲焦急的呼喚從正廳傳來。身
着湖藍色旗袍的白夢女士快步走來,身後的唐憐緊跟着。
齊小川這才注意到這位姨娘出奇的年輕,約莫二十出頭,與白夢站在一起不像姐妹倒像母女。
白夢一把抓住兒子的手臂,看到血迹後臉色煞白:“天殺的!誰幹的?”
“快去請大夫!周管家!”
“夫人,已經派人去請了,但王大夫去閘北出診了,一時半會回不來。”周管家匆匆趕來,額頭滲出細密的汗珠。
“那個......還是我來吧。”齊小川鼓起勇氣說道。
槍傷必須盡快處理,萬一感染引起敗血症,在這個沒有抗生素的年代可是會要人命的。
他現在依附周府生存,周硯要是出事,他的好日子也就到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