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有想過離開故鄉,再也不回去嗎?”
于獻愣了愣。
沈筝問得突兀,他想給出肯定的回答,但話最終沒說出口。
雖然他已經習慣在世界各地遊走的生活,但旅行也好,攝影也罷,對他來說都不算是最終歸宿。
他之所以義無反顧地做這些,大部分是因為他年輕,有肆意放縱的資本。但故鄉有家人,有牽挂,他想他遲早會回到自己所屬的地方,平靜,安甯,沒有波折的過完一生。
可是這些,他又如何對沈筝講。他對她的了解太局限,不知道她要過的是什麼樣的生活,不知道她追求的究竟是什麼。
他試過先入為主地認為她和自己想要的是同一種生活,可心裡卻總會出現另一道聲音:或許他和沈筝是截然相反的兩個人,或許他們的人生,從高中之後,隻有此刻是唯一的交叉點。
于獻久久沒有回答。
沈筝也像是從沒問過那句話一般,默契地不再提及。
兩人盯着窗外的風景看了十分鐘,按照原來的路徑離開了教堂。
距離戒賭互助會開放的時間還有兩小時,在咖啡館本就沒吃什麼,此刻餓意襲來,沈筝提議去周圍的西餐廳吃簡餐。
于獻還想着剛才的事,有些心不在焉地應着。沈筝看起來并沒有受到什麼影響,又或許她面對什麼事都是那樣。
兩人沉默地走進餐廳,沈筝點了一份意面,于獻沒什麼胃口,隻要了一份沙拉。
到了飯點,店裡人不少,他們坐的是四人座,吃到中途有兩個亞裔過來詢問能否拼桌。
來的是兩個女孩,看起來很年輕,她們雖然講英文,卻能聽出是中國人。
沈筝默默往裡讓位置,于獻身邊本就是空位,他沒有搭話的心情,隻擡頭微笑表示同意。
夏季是冰島旅遊旺季,在景點能遇到的中國人格外多,沈筝見怪不怪。見她們已經坐下聊起天,她隻默默吃着自己的食物。
她們聊到幾天之後的冰島國慶節,又很快把話題轉到鑽石海灘等等景點上,說的都是中文,有時說到興頭上還會湊在一起笑起來。
聊着聊着,有侍者過來了,話題戛然而止。她們點完餐,其中一個女孩的目光落到了沈筝臉上,好奇地開了口:“hi,你們也是來旅遊的?”
講的依然是中文,是認出了他們也是國人,沈筝将餐具放下,用紙巾擦了擦嘴,漫不經心地嗯了一聲。
“很巧啊。”
“嗯。”
女孩見沈筝愛答不理的樣子,也不想自讨沒趣,沒再找其他話題,漸漸噤了聲。
過了沒一會,于獻面前的沙拉吃完了,他看了沈筝一眼,兩人交換了一個眼神,同時站起身來。
剛才和沈筝搭話的女孩看他們走的這麼急,歉意的說,“不好意思啊,是打擾你們了嗎?”
“不會,我們隻是該走了。”沈筝說。
女孩輕輕哦了聲,“這樣嗎……還想說都是國人能聊聊呢。”
“不打擾你們。”說完這句,沈筝離開座位,去買單了。
“你們慢慢吃,再見。”
臨走時,于獻補充了一句表達善意,但話出口卻顯得格外僵硬。
他不懂下午自己是怎麼回事,從沈筝問出那個問題開始他便一直心不在焉,剛才聽到兩個女孩的對話時,他甚至沒理由地煩躁起來。
離開餐館,離互助會開始還有一個小時,兩人開始沿着街道散步。
已是晚上,但陽光依然鮮活。于獻想起中午發生的事,好像時間根本沒有流逝一般。
走着走着,又回到了互助會門口。
沈筝提議進去坐着等,于獻應下,兩人便坐在了白天那間房間外的長椅上休息。
他們來時長椅一端已經坐着一個男人,他正低頭啃着一個面包,看起來十分落魄。
兩人都沒有搭話的想法,就這樣沉默地等到有人來開門,人漸漸多起來時,那個男人也依然沒有起身的打算。
他們分頭打聽科林的事,但都沒有得到有用的信息,這次互助會的人數隻有十人左右,漸漸地來人都進了房間,走廊很快又隻剩他們三人。
坐在長椅那端的男人帶着鴨舌帽,在兩人問話時一直坐在那裡,直到房間門關上也沒有進去的打算。
好不容易有了線索卻毫無收獲,于獻有些洩氣,坐回長椅上聽到男人咀嚼面包的聲音,在餐廳時那種無名的煩躁又一次席卷而來。
他低着頭不說話,過了一會沈筝走到他面前,拍了拍他的肩膀。
“喝點水。”
他擡起頭,沈筝手裡正端着一次性紙杯,靜靜地看着自己。
“謝謝。”
他接過水杯端在手上,心情瞬間平靜了不少。
誰都沒有說要走,沈筝坐在他身邊默默喝水,久久沒有開口。
“嘿,你們剛才是在問科林的事嗎?”
默默坐了一會,沒想到竟然是那個男人先開了口,不同于冰島本地人的英語發音,男人的口音顯然是英國人。
沈筝回答,“對,你認識嗎?”
于獻看過去,随口附和的話在看到男人長相的瞬間吞了回去。
“……你是埃裡克?”他有些不敢置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