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許多人來此地清修，恐怕這些禅房都不夠用，五娘子來也要提前預定呢。”葉阿柑答道，她并不感到奇怪。

“一會兒你我姊妹相稱，”孟華齡囑咐一句，“你叫我阿蘋，當是你的姊姊。”一切都是為了随機應變，孟華齡權作尋常莊家女兒情态。

“是，娘子……不，是阿姊。”葉阿柑會意，兩人相攜着，又在殿内轉了一圈，人挨人的，左右都觀察不真切，孟華齡準備等到院中敲了暮鼓，人散盡了，多留一陣子，再繼續探查。

兩人出了大殿，疾步向東西兩院禅房走去，還沒走到前院的後門，就被兩個身材高大、橫眉冷眼的成年和尚攔住了去路，二人生得方面無須，頭上戴着僧帽，把頭包住。

孟華齡擺一副小女兒情态，低頭含胸，半遮掩住面龐，低眉順眼向二人行禮。葉阿柑在側也施了一禮。

其中一人拊掌念了聲佛号，擋在孟華齡面前道：“兩位施主，參拜請回轉去前院，其後乃是貴客的居處，不好打擾了貴客的清淨。”

孟華齡也念了聲佛，回答道：“兩位師父，妾等前來拜會葉娘子，煩勞二位師父方便一下。”

右邊那僧人從袖中掏出一本薄薄的名冊，往後翻着，問道：“衆位娘子都是提點遞了名帖的，你們是尋哪位葉娘子？”

“葉六娘子。”孟華齡冷靜地吐出了令葉阿柑詫異的名号。

僧人低頭着眼在名冊上一掃，孟華齡留意到他的目光在一處停留了片刻，她悄悄擺了擺腳尖，阿柑會意，悄悄偷眼瞥那名冊，微微地搖了搖頭。

那僧人看罷，面上冷色不減，硬邦邦地說道：“二位請回吧，娘子吩咐了，要清修一旬，業障未消，不見客的。”

“既然如此，”孟華齡颔首笑道，“那妾二人就先去用些齋飯，左右不過是家中瑣事，落魄親戚上門，我們自打發了去，就不打擾娘子靜修。”

左手那僧人伸出右手一指前方：“貧僧引二位娘子前去，随我前行。”

孟華齡與阿柑便随他去了。

岘水寺招待香客品嘗素齋的所在乃是重蓮苑，孟華齡二人來得遲了，裡間坐滿，便在院裡涼棚支了個桌子，二人點了青菜豆腐湯兩盞并素面兩碗，澆頭是豆角、豆幹、木耳，鮮滑爽口，還蓋了豌豆黃做的素雞蛋，青色、黃色、黑色、白色，一碗素面，倒是頗有滋味。

孟華齡又添了一份面。

用飯間人多眼雜，孟華齡不好與阿柑多言，湯足飯飽，二人出了岘水寺，上到葉家馬車上，召喚車夫打馬去僻靜之處，孟華齡方才得了空閑，詢問阿柑：“那冊子上的内容，你可看清了？”

阿柑真搖頭，道：“娘子，不曾，他們似乎用了暗語，字我認得，卻看不明白。”

聞言，孟華齡從袖中取出自制的灌（墨）水水筆和紙張，邀她寫下記得的内容，孟華齡掃了一眼，收在袖子裡。

她又眉頭一皺，追問道：“還有，五娘前日出門，帶了幾個人來？可有小厮、護衛随侍？”

阿柑也十分心焦，道：“沒幾步的距離，五娘子覺得心誠則靈，無需許多人服侍，就帶了洗玉姊姊和拭鏡姊姊兩個，駕車的一個小厮罷了，因着六娘子邀五娘留宿，馬車也趕回了家裡，說是二人到時一齊歸家。而且五娘叫洗玉回來報信，現下身邊就拭鏡一個跟着！現下兩人都尋不到，這可如何是好啊，娘子？”

孟華齡回憶寺中情形，無論何時何地左右四顧，但見夫人、娘子一個個打扮得華美異常，郎君、娘子攜手同行的，也各個發髻上簪着鮮花，就算是尋常人家，也是穿了成套的衣裙，戴冠，插簪，就數孟華齡的一身素色打扮被襯得成了異類。

孟華齡是藝高人膽大——既然如此，那就混入人堆裡，探它一探。

孟華齡打定了主意，又取了紙筆，鋪在馬車中的小案，一邊書寫，一邊條分縷析地吩咐阿柑道：“咱們這樣幹等着肯定不成，今日你先回去找洗玉，她認得我，說我要借一套五娘的衣服頭面，胭脂水粉來，我比照那位鵝黃衣衫的娘子扮上，你請三個丫鬟和你一起，都打扮一番，明日清晨我們再探一探岘水寺。”

“待我修書一封，勞你轉交給葉春管家，他一看便知。”

阿柑神色鄭重，再拜道：“多謝娘子心系五娘，我定不負囑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