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華齡回到租住的房子,正巧趕上飯點。
她三日未歸,陳娘子隻做了兩人的飯,猝然見着未來兒媳,她睨了低頭扒飯的兒子一眼,趕忙去幫孟華齡添碗筷,盛熱湯,複又去竈上騰一個饽饽。
孟華齡拂袖落座,向陳娘子道了聲謝,低頭飲了口湯,湯裡胡椒、月桂、豆蔻放得過多,嗆得她咳嗽兩聲。
仔細一瞧,湯裡竟有羊肚菌和姬松茸。
楊暨見狀,遞上自己的手帕,孟華齡沒接,吃了口饽饽壓驚。
“陳姨,這菌子煲湯,無需放這麼多香料,優質的食材僅僅需要簡單的烹饪。”孟華齡有些肉疼,她是給了陳娘子一筆錢做家用,可是這年代的香料漂洋過海而來,價格甚高,第一等的尚好的胡椒足足達到“一兩胡椒一兩金”的程度。
陳娘子笑道:“菌子是暨兒同窗所贈,我也沒甚麼經驗。”
孟華齡斜睨了楊暨一眼,他什麼時候在此地遇着了一位同窗?
楊暨放下筷子,解釋道:“前日華齡你不在家,我聽松年說府城學子要辦一個詩會,他們書院的師兄紛紛前去,我雖不才,但勉強有幾分詩才,便捉上舊作新章,赴這詩會去了。”
“原來是在詩會上結識了本地才子。”孟松年了然。
“正是了。”楊暨雖颔首應是,但他面上浮現一絲尴尬之意,他欲言又止,還是沒吐出話來。
孟華齡自顧自用飯,沒有注意到他神色不對,即使餘光中發現了些許異常,她也不甚在意,楊暨這麼大個郎君了,無需事事都向自己交代。
一頓飯畢,孟華齡在院中轉了兩圈,察看宅中并無異常,于是回房,攤開輿圖,備好紙張,提筆寫作一份南下計劃,敲定了路線。
正好磨了墨,她順手抄了一份恒空的自白,準備交給葉子誠,也讓她了解真相。
“真是忒惡毒!”孟華齡一邊寫,一邊對岘水寺的行徑咬牙切齒。
“阿姊回來了?”
未見其人,先聞其聲,孟松年驚喜的呼喊打破了孟華齡的思緒,她把桌上宣紙打亂,糊作一團,遮住了自己剛書寫完的字迹。
孟華齡回來,最開心的是孟松年。
雖然白日裡他還在學堂讀書,但是聽說阿姊回家了,他一下學第一時間就跑回家來。
現如今,阿姊在處,便是家。
雖然孟松年并不知道,他的阿姊隻當這是京南一逆旅,暫時落腳地。
孟華齡笑着把弟弟抱了個滿懷,這小子身上一股松煙墨香,看來零花錢用到了正地方。
“獢奴下學了?學業如何,夫子誇了貶了?”她例行問候孟松年的學業。
“阿姊,我這才讀了幾天書,獢奴謙虛,不敢自誇,”孟松年話音一轉,“隻是,阿姊去上香,怎得耽擱這好幾日?”
涉及父親,孟華齡也不對孟松年隐瞞,她省略了營救細節,将涉及紫衫教的事情一一告訴了孟松年。
孟松年無不訝異:“先前好似聽度難大師提及這東南詭教,沒想到永定府還成了他們的藏身之處!阿姊下一步如何打算?”
上一世,紫衫教在西南東南勢力範圍頗廣,名聲卻比現今好上許多,頗有崛起為正教之勢。
不愧是阿弟,一句話就問到孟華齡的心坎上。
“你阿姊我,準備南下去探紫衫教的總壇,先給你打個預防針。”
孟松年不知道什麼是預防針,但是孟華齡的意思他聽明白了,阿姊是想抛下自己,獨自面對這一切。
“阿姊,你得帶上獢奴,”孟松年堅定道,“阿娘和阿爹是咱們兩個的爹娘,我不能被蒙在鼓裡,我也想為爹娘報仇!”
孟華齡輕笑一聲,捏了捏他臉上的奶膘,“你才多大,報什麼仇啊?跟你楊暨阿兄好好上學,練武之事也不可放松,正所謂'冬練三九,夏練三伏',你這幾日沒有松懈吧?少則三月,多則半年,等阿姊回來接你。”
“自然不曾松懈,”孟松年原本在應承阿姊關于練武的話,一聽孟華齡提起楊暨,她的臉上露出一個半是鄙夷,半是輕蔑的冷笑,“阿姊三天未歸,這楊郎君可沒閑着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