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哦?這是何意?他還能翻出什麼浪來?”孟華齡起了興緻。
這事說起來也令孟松年啧啧稱奇,“阿姊幫我挑的學堂是永定府裡頂頂好的,府城中才子集會召開詩會、文會,我和楊暨談起過,他就記在心上。阿姊和葉家姊姊去上香的那日,這人就巴巴去詩會了,還拿着阿姊送他那把扇子。”
正是花昱偷梁換柱的那把名家折扇。
孟松年繼續說道:“說來也奇了,他的詩沒甚麼出奇,扇子卻被人哋看上了:一個趕赴詩會的娘子,要買楊暨的扇子,楊暨不肯,這娘子非要和他互換,他拗不過,就換了,換回一把古董折扇,還藏着掖着不給我看。”
孟華齡恍然,她說怎麼這次回來沒見楊暨把玩扇子,之前他時時不離手,十分喜愛,原來是心虛啊。
“換就換了,反正是送他了。若是你想玩換來的折扇,我就開口幫你讨來。”孟華齡對楊暨換扇子的行為不以為意,恰如球場交換球衣,沒準這是讀書人裡常有的事兒——但是弟弟的願望她要滿足。
孟松年對此感到不平,若是阿姊送他禮物,他必定悉心珍藏,怎麼會借花獻佛呢?他繼續道:“不是為了看他扇子啊,阿姊!這算什麼,'千裡姻緣一扇牽'?而且,阿姊,你看他對文章辭賦還有一分上心嗎?心都牽挂在那小娘子身上了吧!這幾日吃的菌子都是那娘子派人送來的。虧他之前還一副對阿姊情根深種的模樣,全是演的!”
孟華齡心中訝異,一雙秀眉挑了起來,不是為了楊暨有了婚約還勾搭其他女娘,而是為竟然也有人能和他看對眼。
不過菌子倒是新鮮味美,孟華齡回味一遭。
“你可知他如今作何打算?另外——你這孩子别一口一個'小娘子'的,人哋定然是比你年長,好不尊重。”
孟松年歉意一笑,搖了搖頭,但還是說出了自己的猜測:“楊暨啊,我看他若是能攀上這高門貴女,恐怕也不搭理你我姊弟了……那娘子家在京城,但是京城中的勳貴清流數倍于永定府,科考難度因此疊增,北直隸距京城近,他們落戶在這邊,每每奪得魁首,方便揚名。①”
“楊暨得了她的青眼——我也不知是如何,他二人一來二去就一起郊遊,一起備考了。這幾日,楊暨回家用飯都少了,也不見他怎麼讀書,估計是考不上了!”
雖然房子是阿姊租下的,但是阿姊不在家,孟松年有些寄人籬下之感,他原本想幫阿姊盯着這便宜姊夫,但是他一向看不上楊暨,見他又做出如此不要臉面的事來,更想添把火,讓阿姊把這個包袱甩掉。
“這才幾日,你就把這許多事摸得如此清楚?不愧是我的阿弟!”孟華齡由衷誇贊道。
孟松年心虛地摸了摸鼻梁,他怎好說這其實他上輩子的常識累積,因而此時不用詢問打聽,就了解得一清二楚。
十年寒窗苦讀,囊螢映雪,苦心孤詣尋出路。
孟華齡知曉楊暨一心想飛黃騰達,封官做宰,然而他的能力擺在那裡,孟華齡沒有十分把握他能進士及第,況且世道若亂起來,恐怕連下一科科舉都開辦不得。
因此,今年的秋闱對楊暨而言十分重要。
若是能攀龍附鳳,或走鐘南捷徑,省去幾載光陰,楊暨定會第一個請願。
孟華齡理解他這份進步之心。
但是理解歸理解,楊暨這移情别戀的速度也太快了些,他才來府城幾日啊,孟華齡又才離開了幾日啊?他如何省得,一時得那娘子的青眼,就能
雖然這正合了孟華齡的意,她謀劃着盡早南下,不想再和這想踏青雲路的楊郎君繼續牽扯不清了。
隻是,若是如此,孟松年她一定是要帶着的。
孟華齡瞥了孟松年一眼,這孩子正目光炯炯地注視着自己,引得孟華齡憶起了當年投喂的流浪小狗。
揚手揉了揉眉心,孟華齡歎了口氣:“那合該由我同楊暨說開去。”
孟松年連連點頭,他萬分支持阿姊的這項決議。
“不過,還是等他秋闱考完再說,我們先整頓行裝。孟松年,我想你是遂了心意了,既然楊暨靠不住,那你姊姊我還是得帶你一起南下。”
“既然阿姊帶你同去,那你可要做好兩般準備,我從不敢打包票說我們這一去就能大仇得報,但是個中辛苦你是要同我一起經受,當日慘景你也見了……我隻不想你同我一起涉險。”
孟華齡活了兩輩子,她既然立下誓言為母親父親複仇,她便不怕把自己的命也當做柴,去燃這把大火,把肮髒污穢盡數燃盡。但是孟松年不應當,他才八歲,他的人生的曲譜才剛剛寫下第一個小節。
“阿姊,此話當真?我不怕辛苦,隻求和阿姊一道去!”孟松年驚喜地問道,一雙眼睛燦若星辰,他整個人俯到孟華齡的膝頭,就如同年幼時聽她講童話故事一般。(孟華齡:其實情節我早記不清了,都是“童話新編”。)
“當真!你放心吧,你這學還要好好上,若是你師兄弟間有什麼風吹草動,你一一記下,回來禀報于阿姊!”
“是!全聽阿姊吩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