桑離掀起笑容，朝酒弄撲了過去，然而因為太過激動，桑離一時忘了自己站在牆頭上，就這麼直直朝前一摔。

一具雪白的骷髅嘭地砸到地上，發出一聲悶響，隐約像是碎開了。

酒弄斂下眸子，心中微歎。

他名聲在外，又有僞邪神假冒他要吃這孩子，也難怪這孩子會吓到跌下牆頭。

他以為桑離是怕的，心裡有無可奈何，又覺得理所應當。

不論是不是假冒的，邪神這個名字就代表着殺戮和罪惡，世道分為正邪兩道，有正亦有邪，正有多強大，邪便有多強大，二者難分高低。

朝代變化，凡人所信仰常有變更，因此正有消彌更替，邪卻隻有混沌永無止境。

一百年前的那場鬥争，明顯可見正的衰弱。

他邪神兇名在外，自然會令人畏懼。

他想着想着突然一頓，目光随之低下，就見方才摔下來的骷髅，正眯着眸子，抱着他的大腿，一點一點往上挪。

像是在嗅自家主人氣味的小狗。

酒弄一怔：“你……”

桑離忙睜開眼睛，臉頰還貼在酒弄的大腿上，聞言蹭了蹭，才撒嬌道：“我腿骨斷了，走不了路了。”

酒弄：“……”

他恍惚了下，覺得這小骷髅可能把腦子也摔出去了。

他是邪神，這小骷髅怎麼不僅不怕，還貼上來蹭？

腿上傳來怪異的觸感，酒弄臉色微變：“你腿斷了，關本座什麼事？”

“當然關你事了。”桑離并未感覺到酒弄的詫異，他也并不覺得眼前的人和魔魂有什麼不同，魔魂平時說話就是這樣的。

他理所當然地覺得來人就是魔魂，至于為什麼魔魂突然變出人形，那他可不管。

“要不是急着來找你，我才不會摔斷腿骨。”桑離氣呼呼，“你得賠我。”

酒弄莫名有些束手無策，以前隻有看見他就跑的，哪有見了他反倒貼上來的，他在這無措中覺察出幾分新奇：“你為什麼急着找我？”

難不成還想主動被吃？

“你傻啦？”桑離仰起頭，眸子裡滿是擔憂，“是不是被打失憶了？”

“……？”酒弄沉默了下，“你認識本座？”

難不成是和僞邪神認識，或者是被他用什麼手段收走了神智，所以才變成如今這樣？

酒弄想着，将手伸過去，按在骷髅上，探進對方的神識之中，卻見小骷髅神識完整，并不像被什麼影響過。

而停頓的這一小會兒，酒弄注意到桑離看他的眼神從擔憂變成了緊張。

“你真的失憶了啊？”桑離有點慌，“那怎麼辦呀。”

小骷髅渾身上下隻剩骨頭，卻不知為何，酒弄能從他臉上看出幾分天真爛漫。

酒弄見他反應不似作僞，便問道：“你怎麼就這麼确定本座是你認識的人？”

“那當然，你燒成灰我都認識。”桑離說着靈機一動，“畢竟你當初說過的，要養我到我死了呢！”

酒弄：“……”

難道不應該是，“養我養到我被你吃了”？

再看看小骷髅空無一物的頭蓋骨，酒弄好像明白了為什麼……

他眉頭皺了下，說：“之前吃你的邪神是假的，已經被本座處理掉了，以後你想去哪裡便去哪裡。”

酒弄本以為會看見小骷髅高興的樣子，然而小骷髅隻是呆了呆，思緒很快又扯回來：“那你呢？”

桑離道：“我從沒離開過這裡，你說過要照顧我一輩子的。”

酒弄盯着桑離，面無表情道：“本座不是你認識的人，沒允諾過你。”

桑離頓時有些心虛，魔魂确實沒允諾過他什麼，剛剛那些都是他瞎編的，難道魔魂想起來了，在生氣？

還是自己認錯了？

這個念頭剛閃過，就被桑離否決了。

他向來聞不到飯香，聞不到屍臭，隻能聞到魔魂身上的清竹氣息，自小到大聞了這麼多年，他不可能認錯。

可是怎麼就生氣了呢？

桑離垂下腦袋。

酒弄該說的都說了，人也看過了，就準備還完玲珑心離開，他轉過身，卻發現那小骷髅還扒拉着他的大腿不放，指骨十分倔強地扯着衣角。

他甚至有些煩了，隻覺得這小骷髅莫名其妙。

然而這時，卻聽小骷髅低聲說：“别生我氣好不好，也不要丢下我……我知道錯了。”

酒弄：“……”

若不是堅信自己這一百年都被封印着，他都要以為自己真的對桑離做出過承諾。

難道是他的魔魂做的？

他的魔魂确實是有意識的，可當初在重傷之下，強行将魔魂分成數份，随機散出去，那些魔魂被分割開，其魔力也會稀釋，自我意識更是随着分開而逐漸減少，回收回來的魔魂上附載的記憶隻有一丁點，說明那些魔魂隻是在人間浮動，無法參與其中，因其意識稀薄，魔力也極其稀少，也不會被正道發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