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着要給薛景拖延時間，他們在路上愣是走了半個月才到長告山。

時間說長也不長，半個月也不過十五天。

說短也不短，這半個月都是在馬車上度過的，桑離雖然成天将酒弄的大腿當屁股墊子一般坐着，但也感覺硌得慌，馬車一晃動，他的尾骨就仿佛遭受一段非人的折磨。

“累就出去走走。”酒弄垂眸瞥了他一眼，骷髅架子端在他腿中，就仿佛他後人端坐着似的，旁邊還有隻護主的骷髅貓，讓别人瞧去，恐怕會誤以為看到了什麼子孫滿堂的溫馨畫面。

骷髅臉上做不出什麼大的表情，但酒弄偏生就在那枯白的骷髅上看出恹恹不悅。

正好他又需要骷髅大行周張，把薛景引出來，便提議讓桑離出去走走。

此處不遠人煙，再過半天就能到城裡，外面時不時就能碰到采草回去的凡人。

長告山已近修仙門派，此處靈力充沛，仙草生長極快，曾經在這裡孕育了不少門派，修道飛升的成功率也極高，但後來不知道為什麼，突然從某天開始，靈力依舊充沛，但在這裡的修道之人卻無法再用這裡的靈力滋養自身。

那些靈力好像能識得他們似的，直接繞開他們，不會再被其吸收進去。

修道失敗，甚至在這裡多呆幾日，修為還會倒退不少，那些修道之人不得不離開這裡。

說來也是奇怪，一遠離這裡，再接觸不到這裡的靈力，那些修道之人又可以吸收靈力，甚至連這裡的靈草都能食用吸收了。

關于這種異象，有人猜測是修仙的道士得罪了散發靈力的妖神，也有人稱是江湖上出現個厭惡他們的人，給這些修道之人下毒，使得他們無法吸收靈力。

甚至還有為此編造出一段愛情故事，廣為流傳。

“什麼愛情故事？”桑離幹活不積極，聽故事卻是頭一名，他仰起腦袋，瞧着酒弄的下巴，樂滋滋地問，“快說來讓我聽聽好不好玩？”

“叫你出去走走，你又不去，在這聽傳聞，又不會長你的腦子。”酒弄嫌棄地說他。

桑離安靜了好一會兒，接着擡起他可憐又無助的眼睛，問酒弄：“我本來就沒腦子啊？”

酒弄：“……”

心死了，真的。

“哥哥，如果我出去走走，就能長腦子的話，我一定會出去走走的。”桑離語氣帶着一絲絕望，聽着十分叫人心疼，“我知道哥哥譴我出去是為了讓我吸引凡人的注意，好叫薛景找到我。我雖然很怕凡人打我，不過我也很厲害了，我能保護自己的。”

酒弄低眉看他，桑離回望過去，片刻後，酒弄問：“還有什麼話沒說完？”

桑離說：“不過臨去之前，也叫我把這故事聽完吧，不然我的腦袋裡全是哥哥，就沒有心思走啦。”

酒弄看了他幾眼，終于開口說道：“靈力會孕育出生命，因此會有靈獸的誕生，靈獸生來通人語，會主動去尋有緣人，随那人得道成仙，最後成為天界的坐騎，也有者得到有緣人的指點，自己成仙。總之，靈獸無論經受什麼，他們的最終結局都會是得道成仙。”

桑離很捧場，點頭“嗯”了一聲。

酒弄：“但是在某年，有隻妖獸幻化的時候，變化成了凡人，因其天真不知世間險惡，遭人哄騙送去風月場，還好遇到一個修道弟子相救。她見那人英俊善良，與其私定終身，卻不曾想那人早就看穿她的真實身份，隻想奪取她的靈丹，搶其機緣。靈獸與其新婚夜，飲下了毒酒，被對方親手掏出靈丹，眼睜睜看着那道士突破修為，不日得道升仙。自那之後，整個長告山便受到了詛咒。”

桑離茫然地問他：“那為什麼她不去抓那個騙她的人呢？”

“她沒了靈丹，無法升仙，自然上不去。”

“所以她記恨所有修道之人嗎？”

“嗯。”酒弄與他對視，問道，“你覺得她的做法如何？”

桑離：“我沒法評價。”

未經他人苦，莫勸他人善。

何況桑離自己也經曆過被背叛的事。

他代入想了想，如果魔魂欺騙了他，那他會不會牽怒到别人身上。

可是轉念一想，桑離什麼都給了酒弄，酒弄還有什麼好欺騙他的呢？

酒弄想要什麼，直接過來取就好了。

他也是願意的。

相比之下，他更不理解的，反而是這份愛意。

是他從來沒有聽說過的，也是他從來沒有見到過的東西。

桑離慢悠悠說道：“我做的事情也不比她好多少吧？但如果可以，我還是覺得她應該報仇。”

不然這個故事聽得太讓人不舒服了。

哪有自己懷着怨恨被人欺騙被人傷害，對方卻得道成仙過着美滋滋生活，這樣的道理呢？

酒弄阖了阖眼，桑離摸不透他在想什麼，也不知道自己的回答到底有沒有讓酒弄滿意，隻是過了一會兒聽酒弄說：“去走走吧。”

桑離不清楚酒弄現在的心情，整個骷髅都乖了幾分，他本來還想再賴一會兒，這時又改了口：“那我出去走半時辰的路就回來，你想我就早點找我回來吧。”

說完，才一步三回頭地走出去。

小童自然是跟着他的，所以馬車也停下來，骷髅貓見主人跑了，也趕緊跟上去，一躍跳到了桑離肩膀上。

風動着，偶爾掀起車簾子，叫酒弄掀眼望桑離的背影時，能看到周圍的環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