隻多一個刹那,一道黑影便落到了桑離面前。
酒弄瞧着半空中那個頭顱,目光在對方稚嫩的臉龐上一點一點掃過。
隻見眼前的頭顱,長得和桑離一樣的臉,就如那件法袍所顯露的模樣一般,幾乎不需要思考,就知道眼前的頭顱屬于桑離。
在這懸崖底下,日日夜夜受靈力浸染,這顆腦袋也催生出自己的一些意識,甚至可以自由行動。
酒弄問他:“知道我是誰?”
頭顱沒說話,隻緩慢地靠向桑離,一邊又用餘光一下一下地瞥他。
就好像,生怕酒弄搶走似的。
簡直和沒長腦袋的時候一樣的蠢……
酒弄心裡嗤笑一聲,又說道:“你現在回去,會疼死。”
小骷髅最怕疼了。
小骷髅嬌氣得很,現在回去,醒了,不得纏着他哭?
腦袋疑惑地擡起頭,尚未接收身體的記憶,腦袋并不清楚眼前的人是誰,他隻是本能地覺得眼前的人不太好惹。
不過聽酒弄這語氣,他們認識?
而且……
他垂眸看着自己的身體,忍不住咽了咽嗓子。
自己的身體好香……一定養得很好。
這人……是好人?
他狐疑地又看向酒弄。
酒弄擡手一招,本還在腦袋身邊的身體就落到了酒弄的懷裡。
他指尖稍放出一縷靈力一探,露出果不其然的神情。
這具身體的五髒六腑都因為摔下懸崖而破裂,鮮血正往外淌去,即使他的靈力和這身體最原始的靈力在補救,但也隻是杯水車薪。
倘若再沒有什麼動作,這身體很快就會因為流血過多而——
陷入昏迷,再不能醒來。
一個骷髅妖怪,居然會受這種重傷。
酒弄輕勾起唇角,接着察覺到一道憤怒的目光,他擡眼過去,對上腦袋的眼神,這才說:“是你自己把你自己弄成這副鬼樣子的。”
腦袋不理解,腦袋慢吞吞開口:“這、是、我的、身體。我、拿回、來。”
呦,還不太會說話。
酒弄道:“你把你的身體,從懸崖上丢了下來。”
話音落下的同時,懷中的身體又開始輕輕顫抖,因着身體沒有一處不是疼痛着的,他連動作都變得小心翼翼,稍微大些便有種撕扯掉落的痛感。
整個骷髅都像要死了一樣,桑離難受得想要睜開眼睛,卻又沒有任何的氣力。
他明明察覺到自己的身體的另一部分就在附近了,卻無能為力,隻能止于這一步。
腦袋是塊頭骨,但酒弄卻好像看到桑離緊皺眉頭,淚眼汪汪的樣子。
“嬌氣。”
許久,酒弄開了口,他手指一動,一道靈力源源不斷地送進桑離的身體裡。
腦袋和身體離得近,也隐約感覺到了那股溫和的靈力正在修複着什麼。
腦袋睜大眼睛:“你做、什麼?”
酒弄淡聲道:“想回來?還早得很,你先在這待着吧,待本座什麼時候說你可以回來了……你再回來。”
腦袋沒想到都到了這一步,卻沒有辦法回去。
他瞪大眼睛,怒氣沖沖地沖過來想要咬住酒弄。
卻不曾想,一隻手準确地提住了他的後脖頸,像提貓似地一把将他提拎起來,酒弄臉色仍舊平靜道:“你若不想安分,我有的是辦法讓你安分點。”
腦袋動了幾下,頭擡不起來,也掙脫不開,酒弄攝人的壓迫感又準确無誤地朝他壓下來,他難受地動了動,最終還是屈服了:“……好。”
酒弄一把将腦袋丢開,抱着桑離的身體離開了。
徒留腦袋在地上滾了一圈,臉上頭發上都沾染上灰塵,灰頭土臉地瞧着遠去的身影,眼中忍不住冒起了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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桑離在客棧修養了三日才勉強恢複意識。
他醒過來的時候,身體上的傷都好得七七八八了,隻是醒不過來。
骷髅貓最先發現他意識清醒的,便馬上跑到桑離身上,壓着桑離的胸口,目光緊緊地盯着桑離。
酒弄似乎察覺到了,但他仍舊瞧着窗外,并沒有太多的動作。
還是阿财走上前,輕聲地詢問桑離:“桑公子可是醒了?”
桑離眼眶中的黑霧清明了一些,他沉默了片刻,才像找到了自己的聲音,沙啞着卻仍舊帶了些嬌氣:“哥哥呢?我好痛啊哥哥。”
阿财聽着愣了一下,才緩緩看向酒弄。
他一時不知道是什麼心情。
那日見到酒弄抱着桑離回來,阿财吓了一大跳,後來發現桑離傷勢嚴重,在一旁幫忙,換了一盆又一盆的熱水進去,又端了一盆又一盆的血水出來,忙活了大半夜才止住血,将桑離的傷處包紮好。
而酒弄隻是在一旁指點阿财怎麼做,完全沒有要親自來的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