瞧酒弄這樣,桑離哽咽了句:“哥哥倒是喜歡我的眼淚,也沒想過來哄我。”
酒弄語氣悠然:“你瞧我擦去眼淚,你不就不哭了?”
桑離:“……”
向來隻有桑離氣酒弄的份,這還是桑離第一次被酒弄氣到。
他噎了下,不滿道:“我方才說了那麼多,哥哥可有什麼想法?”
說着這話,桑離心裡卻在打緊。
他其實不想捅明自己内心裡的陰暗想法,不想讓魔魂覺得他很有心機,居然用這樣的方式把魔魂留下來。
但他又轉念一想,自己這些行徑,魔魂真的什麼都不清楚嗎?
想來是知情的,是寵他的。
所以桑離才又抱了一絲的希望,希望酒弄聽完他說的話,能對他也寵幾分。
最好能給他一些什麼承諾。
酒弄不動聲色地撚了撚手指,似在考慮,可腦海裡全是方才桑離落淚的那一幕。
興許是在自己意識到自己也中了情劫之後,這種感觀被無限放大,他對桑離的關注也越發多,更時常被桑離的一舉一動牽動思緒。
他意識到自己對桑離多了許多無法言說的欲念,比如現在,他就很想将那一抹淚抹到桑離的唇上,将其染濕,再用力啃吻。
他眉梢輕挑,看了桑離幾眼,最終也是情劫所使,他零星幾次的憐憫發作,對桑離低低笑道:“你說的,本座都知曉了,不過本座給不了你什麼承諾,包括那厮魔魂,他也給不出任何的承諾。”
邪神的歸宿便是與湛離子大戰,實在不宜牽扯到情愛之中。
為了少有一個軟肋,也為了桑離自己。
桑離一聽,感覺自己心髒像是踏錯了步,一種虛空無力的、期待落空的感覺席卷了全身。
明明能猜到是這個結果,但他卻依舊保留了一絲希望。
隻是對方并不被他的眼淚所騙。
他果然還是不被人寵愛的。
想到這,桑離的眼淚便又開始往下落。
魔魂給不出承諾,酒弄自然也給不出。
他一個邪神,又有什麼承諾好給?
隻是指尖的那一滴淚卻格外的燙,明明早就洇進肌膚裡,幹了,可存在感還是那麼強烈,強烈到他心有不适,有股莫名的煩躁,卻又自知這般煩躁并不對誰,隻對自己。
桑離哭的時候沒有聲音,就是眼淚一滴一滴地往下掉。
酒弄第一次看人哭成這樣,眼淚竟真能像斷了線的珍珠似的,哭得滴滴哒哒的。
瞧着瞧着,心中甚至開始反思自己,方才的話說重了?事做得不對了?若能重來,就該依着他做事了?
這小骷髅也沒多少年歲,雖然是成年了,但和他相比,不過一孩子罷了,有什麼不好遷就的,非得這麼逼小骷髅不可嗎?
但轉念一想,妖怪的世界哪能按年歲比呢?
再小的年紀,那也是吃了十八年飯長大的,别妖在他這個年紀,吃了多少人,幹了多少壞事,他倒是擱這哭個不停,又作又嗔的。
可終究還是心軟。
不知道過了多久,酒弄到底妥協了,他低下眉眼,神色厭煩地拿起筷子,夾了一筷子肉放到桑離碗裡。
桑離不哭了。
他抽了下氣,呆呆擡頭看向酒弄。
“若不吃就冷了。”酒弄語氣還是冷,但卻是關心的、放軟的、妥協的。
桑離眨眨眼睛,身體還止不住地輕抽着,倒也是不哭了,他看看碗裡的肉,再看看酒弄,哭得太久的腦子好像沒法馬上反應過來,但好在片刻後,他就明白了酒弄的用意。
于是一張臉笑綻開來,紅紅的眼尾充着水汽,瞳裡還含了半滴淚,顯得格外的憨氣,卻又可愛。
瞧見桑離的神情,酒弄沉默片刻,道:“一直到本座幫你恢複記憶,你都有得選,但也僅限至此。”
邪神不做無償的好事。
“倘若恢複記憶之後你再不想走,那便不怪本座。”
“我知道,答應了哥哥要給哥哥炖湯的。”即使如此,桑離也從未想過離開。
不是魔魂離不了桑離,而是桑離離不了魔魂。
他隻願一輩子都待在魔魂的身邊,不論魔魂變成什麼樣子。
酒弄:“……好。”
他頓了頓,看向滿桌子的佳肴,随手拿起一個水杯,将裡面的水灑到地上。
那些水落到地面,便成了人形,恭敬地守在桌側:“請主人吩咐。”
“教他用筷子。”酒弄說道。
幾個有着人臉五官卻渾身透明的人齊齊看向桑離,接着朝桑離走去。
雖說都是無意識的物化作的人,但每個看起來都比桑離聰明好多,一成人形便知道筷子怎麼用,一個個用得都比桑離好。
桑離被這些東西簇擁着,被趕鴨子上架地學了個大概,勉強也能用筷子夾起東西了。
桑離看看自己夾起來的一塊肉,再看看酒弄,緊張又茫然地試探着塞到嘴裡。
肉香和油香混合着瞬間布滿了整個口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