光從髒污的窗戶照進安全屋，顧時舟站在全息投影前，手指劃過那些漂浮的數據流。過去二十四小時裡，林陌通過Ω網絡黑進了七個最高機密數據庫，拼湊出一幅令人不安的圖景。

“這就是全部了。”林陌揉了揉發紅的眼睛，将最後一份文件投射到空中，“K - 07的真實身份，以及為什麼所有組織都對你這麼感興趣。”

顧遷禁走近投影，那是一份泛黃的二戰檔案，上面貼着一張年輕士兵的照片——銀灰色眼睛，與顧時舟如出一轍。文件标注着“普羅米修斯計劃：實驗體K - 07（原名：埃努·阿達姆）”。

“埃努...”顧時舟輕聲念出這個名字，舌尖泛起一絲古怪的熟悉感，仿佛在呼喚自己的另一個名字。

檔案内容令人毛骨悚然：1943年，納粹在伊拉克北部發掘出一座蘇美爾神廟，發現了一個銀灰色眼睛的當地青年。青年自稱埃努，能流利說出已經失傳的古代語言，并展示出控制物體的能力。他被帶回德國成為“普羅米修斯計劃”的首個實驗體，代号K - 07。

“看這段。”林陌放大檔案底部的小字，“‘實驗體展現出量子糾纏特性，聲稱自己是一個更古老意識的容器。在極端壓力測試中，實驗體反複提到“梅爾卡巴”和“時間之門”等概念...’”

顧遷禁的呼吸停滞了一瞬：“梅爾卡巴...在古希伯來文獻中，那是指神的戰車，一種能夠穿越維度的交通工具。”

“不止如此。”林陌調出另一份文件，這是顧父的私人筆記，“你父親寫道：‘梅爾卡巴不是交通工具，而是一種量子編碼裝置，能夠重組局部時空結構。埃努的意識被設計成它的守護者...’”

顧時舟突然抱住頭，一陣劇痛穿透太陽穴。那些記憶碎片再次湧現——沙漠、神廟、血紅色的立方體...但這次更加清晰。他看到一個巨大的金色輪盤懸浮在石室中央，十二個銀灰色眼睛的人圍繞它吟誦。然後是大火、殺戮，最後一個幸存者将立方體按入自己胸膛...

“時舟！”顧遷禁扶住搖晃的他，卻在觸碰的瞬間被拉入記憶漩渦。這次他看到了更多細節——立方體内部閃爍着奇特的符号，與顧父實驗室牆上的量子方程式驚人地相似。

林陌的Ω标記突然發出刺目紅光，她猛地轉向門口：“有人觸發了外圍警報！”

安全屋的監控屏幕一個接一個亮起，顯示多個熱源信号正從四面八方靠近。“是晨曦的淨化小隊，”林陌快速收集設備，“還有...天啊，軍方的人也來了！”

顧遷禁強迫自己從記憶漩渦中抽離：“他們怎麼找到這裡的？”

“量子追蹤。”林陌将一個微型注射器塞給顧時舟，“這裡面有暫時抑制量子信号的特殊同位素，能給你争取半小時。”

顧時舟卻搖頭推開了注射器：“沒用的。他們不是追蹤我...”他的眼睛開始泛起那種詭異的藍光，“是他在召喚他們。”

“什麼？”顧遷禁沒明白，但下一秒，顧時舟的身體突然僵直，銀灰色眼睛完全變成了璀璨的星河。他的嘴唇蠕動，吐出流利的古蘇美爾語：

“Anaku Enlil, pa edin.na ki.ag.gu.”（我是埃努，歸于塵土的守護者）

房間裡的電子設備同時爆發出刺眼火花，全息投影扭曲變形，重組為一幅三維星圖。林陌的Ω标記瘋狂閃爍，她驚恐地後退：“他的量子信号...正在指數級增長！”

顧遷禁試圖抓住顧時舟的肩膀，卻被一股無形力量彈開。顧時舟——或者現在控制他身體的埃努——轉向窗戶，雙手做出一個古老手勢。窗玻璃瞬間粉碎，但碎片沒有飛散，而是懸浮在空中，組成一個複雜的幾何圖案。

“他正在啟動某種量子儀式！”林陌大喊，“我們必須打斷他！”

顧遷禁再次嘗試接近，這次他換了一種方式：“埃努！”他喊出那個古老名字，“我知道你在守護什麼！梅爾卡巴裝置，對嗎？”

“顧時舟”的身體轉向他，星河般的眼睛毫無人類情感：“渺小的後代，你無權提及聖器之名。”

“也許吧。”顧遷禁慢慢靠近，“但你用着我弟弟的身體。而我知道他還在那裡，在那個雨夜裡...”

他故意喚起那段記憶——實驗室，雨聲，兩人呼吸交錯。奇迹發生了，“顧時舟”眼中的星光閃爍了一下，出現短暫的混亂。

“時舟，聽我說。”顧遷禁趁機上前，額頭抵住他的，“無論埃努是誰，無論他想要什麼，那都不是你的選擇。記得我們約定過什麼嗎？沒有第三種選擇——我們一起面對，或者一起消失。”

林陌的Ω标記突然改變頻率，發出柔和的綠光。她驚訝地看着讀數：“量子共振...他們在自發形成協同态！”

顧時舟的身體劇烈顫抖，眼中的星光與人性的銀灰色交替閃現。當他再次開口時，聲音變成了奇怪的和聲——既有埃努的古老回響，又有顧時舟本人的音色：

“他...在我裡面...太久了...幾千年...”顧時舟艱難地說，每個詞都像在對抗某種巨大壓力，“梅爾卡巴...父親知道...地下三層...”

“什麼地下三層？”顧遷禁追問，但下一秒，整面牆被炸開。

全副武裝的士兵湧入房間，武器同時指向三人。一個穿白色研究服的女人走在最後，她的眼睛是詭異的淡紫色。

“終于見面了，埃努的容器。”女人微笑着，聲音甜美得令人毛骨悚然，“我是普羅米修斯計劃的莫裡斯博士。我們為你準備了...特别歡迎儀式。”

林陌突然擋在兩人前面，Ω标記爆發出前所未有的金光：“跑！現在！”她按下手腕上的某個裝置，整個房間被刺眼白光淹沒。

顧遷禁本能地抓住顧時舟的手，兩人跌跌撞撞沖向緊急出口。身後傳來莫裡斯博士憤怒的尖叫和能量武器開火的聲音。林陌沒有跟上來。

“林陌！”顧遷禁回頭喊。

“别停下！”煙霧中傳來她的回應，“記住檔案編号Omega - 7！去找梅爾卡巴！”

他們沖下消防樓梯，顧時舟的狀态極不穩定，時而正常時而陷入那種古老人格。到達底層時，顧遷禁發現自己的量子紋路正與顧時舟身上的藍光同步閃爍，形成某種共振。

“哥哥...”顧時舟突然清醒了一瞬，聲音虛弱，“父親實驗室...不隻是兩層...他建了第三層...為了藏起...”

一陣痙攣打斷了他，埃努的意識再次占據上風。這次他沒有念咒語，而是直接抓住顧遷禁的手腕。顧遷禁感到一股信息流直接湧入大腦——藍圖、坐标、密碼...全部關于那個隐藏的地下三層。

“帶我去...”埃努用顧時舟的聲音命令道，“否則這具身體會在二十四小時内量子崩解。”

大樓外傳來更多軍車的聲音。顧遷禁知道他們别無選擇。他拉着顧時舟鑽進附近的一輛廢棄能源車，奇迹般地，引擎還能啟動。

“堅持住，時舟。”他一邊駕駛一邊說，不确定對方能否聽見，“我們回家。”

車子駛向城市邊緣的舊實驗室，那裡已經被晨曦組織洗劫過。顧時舟在副駕駛座上不斷顫抖，時而用古老語言喃喃自語，時而恢複清醒，銀灰色的眼睛裡滿是恐懼。

“我看到了他的記憶...”短暫清醒時，顧時舟艱難地解釋，“埃努不是自願成為量子意識體的...他是最後一個守護者，其他人都被...某種東西吞噬了...”

“什麼東西？”顧遷禁追問，但顧時舟再次陷入抽搐，皮膚下的藍光變得更加強烈。

當他們終于到達廢棄實驗室時，整棟建築已經被軍方封鎖。顧遷禁将車藏在樹林裡，觀察着巡邏的士兵。

“我們怎麼進去？”他低聲問，更多是在自言自語。

顧時舟——或者說埃努——突然睜開眼睛：“走水路。冷卻管道通往下層。”

顧遷禁驚訝于這個建議的具體性，但現在不是質疑的時候。他們繞到建築背面，找到一個被雜草掩蓋的排水口。顧遷禁撬開生鏽的栅欄，兩人擠進狹窄的管道。

黑暗的管道内，顧時舟身上的藍光成了唯一光源。爬行了大約二十分鐘後，他們到達一個金屬艙門。門上的電子鎖早已失效，顧遷禁用力撬開它，撲面而來的是一股陳舊的空氣，混合着某種奇特的金屬味。

門後是一個圓形大廳，中央放置着一個他們從未見過的裝置——一個直徑約三米的金屬環，内部懸浮着十二面晶體，每個晶體表面都刻滿了與顧時舟量子紋路相似的符号。

“梅爾卡巴...”顧時舟輕聲說，聲音完全變成了埃努的，“終于...”

他走向裝置，動作優雅得不似人類。顧遷禁想阻止他，卻突然被一股力量定在原地。隻能眼睜睜看着“顧時舟”将手放在金屬環上，晶體一個接一個亮起藍光。

“住手！”一個熟悉的聲音從門口傳來。林陌站在那裡，渾身是血但還活着，Ω标記閃爍着危險的紅光，“埃努，你知道激活裝置的後果！”

“顧時舟”轉過身，星河般的眼睛冷漠無情：“Ω網絡的走狗。你們和普羅米修斯一樣，隻想利用聖器的力量。”

“不！”林陌艱難地向前走，“我們是想阻止第二次大崩壞！你忘了上一次發生了什麼嗎？十二個守護者隻剩下你一個！”

顧遷禁發現自己能動了，他沖到兩人之間：“什麼大崩壞？林陌，你到底是誰？”

林陌的眼中閃過一絲愧疚：“我是Ω網絡的特工，任務是監視和保護量子意識體項目。我們一直知道埃努的存在，但沒想到顧教授真的成功喚醒了他...”她看向裝置，“梅爾卡巴不是武器，而是一個時空調節器。上一次它被激活，導緻了蘇美爾文明的突然衰落。”

“謊言！”“顧時舟”厲聲喝道，整個大廳的量子場開始扭曲，“聖器将清洗這個被污染的世界！”

晶體旋轉加速，金屬環發出低頻嗡鳴。顧遷禁感到一陣眩暈，眼前的景象開始分裂——他看到多個版本的實驗室疊加在一起，有的嶄新，有的更加破敗，甚至有完全不同的建築結構閃現。

“他在扭曲局部時空！”林陌大喊，“必須打斷連接！”

顧遷禁沖向顧時舟，這次他沒有抵抗那股力量。相反，他完全放開自己的量子屏障，讓意識與顧時舟/埃努的完全交融。在量子層面上，他看到了三個存在——顧時舟的本體意識蜷縮在角落，原始顧遷禁的意識像守護者般擋在他前面，而埃努則如同一團藍色火焰，試圖吞噬兩者。

“時舟！”顧遷禁在量子層面呼喚，“聽我說，你不是容器，不是工具！你是顧時舟，那個讨厭胡蘿蔔卻喜歡薄荷巧克力的男孩，那個在雨夜...”

記憶如洪流般湧出，這次更加完整——雨夜不止有未完成的吻。顧時舟發燒到41度，量子結構不穩定，是顧遷禁整晚用自己作為量子錨點穩定了他。天亮時，精疲力盡的顧遷禁靠在培養艙上睡着了，而恢複意識的顧時舟輕輕撫摸了他的頭發...

這個記憶像鑰匙般打開了某個鎖。顧時舟的本體意識突然擡頭，銀灰色的眼睛直視顧遷禁：“哥哥...幫我...”

原始顧遷禁的意識出人意料地行動起來，不是對抗埃努，而是為他展示了一段記憶——十五歲的原始顧遷禁躺在手術台上，瀕臨死亡時看到的不是憤怒或恐懼，而是對弟弟的無限眷戀...

埃努的藍色火焰停滞了一瞬。就在這短暫的間隙，顧時舟的意識猛地站起，與顧遷禁的意識完全融合。兩股量子能量交織成前所未有的銀藍色螺旋，直接沖向埃努。

“不！”古老意識體發出怒吼，“你們不理解——”

螺旋擊中藍色火焰的瞬間，整個大廳被耀眼白光淹沒。梅爾卡巴裝置發出刺耳的金屬扭曲聲，然後突然停止運轉。當光芒散去，顧時舟癱軟在地，眼睛恢複了正常的銀灰色。

林陌踉跄着上前：“你們...做了什麼？”

顧遷禁也跪倒在地，全身每一根神經都在尖叫：“我們...給了他一個新的選擇”

顧時舟虛弱地睜開眼睛嘴角勾起一絲：“不是消滅...而是邀請...”

實驗室外突然傳來密集的腳步聲。博士帶着武裝士兵沖進大廳，武器全部指向三人。“多麼感人的重聚。”博士冷笑道“可惜遊戲結束。埃努意識将被，梅爾卡巴将屬于普羅米修斯計劃。”林陌擋在兩人前面，Ω标記再次亮起：“你不會得逞的，莫裡斯。Ω網絡已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