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後的校園彌漫着青草的氣息。顧遷禁站在教學樓天台的邊緣,指尖無意識地摩挲着欄杆上未幹的水珠。身後傳來熟悉的腳步聲,輕得像貓。
“又在發呆?”顧時舟的聲音貼着耳後響起,溫熱的氣息拂過頸側。
顧遷禁沒有回頭,隻是微微側過臉:“今天怎麼沒去圖書館?”
“想看看你平時都在哪裡偷懶。”顧時舟靈活地鑽到他與欄杆之間的空隙,後背貼上他的前胸,“原來是在這裡。”
天台的風有些大,吹亂了顧時舟的頭發。顧遷禁伸手替他撥開遮住眼睛的發絲,指尖在太陽穴停留了片刻。那裡有一顆很小的痣,藏在發際線邊緣,像是誰刻意藏在那裡的秘密。
“下周要月考了。”顧遷禁說。
顧時舟仰起頭,後腦勺靠在他肩上:“所以呢?”
“所以你該複習了。”
“你教我?”顧時舟轉過身,雙手搭上他的肩膀。這個動作讓他們的距離驟然縮短,近到能數清彼此的睫毛。
顧遷禁看着眼前放大的笑臉,突然想起昨天落在自己課桌裡的紙條——“放學後天台見”,字迹潦草得像逃跑的螞蟻。
他當時還在想這個轉學生怎麼這麼自來熟,現在卻已經習慣了這個人的突然靠近。
“我教你有什麼好處?”他聽見自己問。
顧時舟歪着頭思考了兩秒,突然踮起腳尖在他唇上輕啄一下:“這個夠嗎?”
陽光穿過雲層,在顧時舟的睫毛上投下細碎的金色光點。
顧遷禁盯着那兩片微微顫動的睫毛,突然伸手扣住他的後腦加深了這個吻。
顧時舟在他懷裡發出小小的驚呼,随即順從地閉上眼睛。
遠處傳來上課鈴聲,但誰都沒有動。顧遷禁能嘗到顧時舟唇上殘留的薄荷糖味道,清涼中帶着甜。直到鈴聲結束,他們才氣喘籲籲地分開。
“現在夠了。”顧遷禁用拇指擦去顧時舟唇角的水光,聲音有些啞。
顧時舟紅着臉瞪他,卻掩不住眼裡的笑意:“顧大學霸這麼容易收買?”
“隻收買你。”
風吹散了未盡的話語,但顧時舟聽懂了。他笑着拉起顧遷禁的手往樓梯口跑:“那說好了,放學後圖書館見!”
顧遷禁任由他拉着,目光落在兩人交握的手上。
顧時舟的掌心很暖,指節纖細卻有力,像是天生就該與他十指相扣。
他突然希望這段樓梯永遠走不到頭,就這樣一直跑下去,穿過無數個陽光明媚的午後。
在拐角處,顧時舟突然回頭:“對了,晚上要不要來我家?”他的眼睛亮晶晶的,“我做飯給你吃。”
顧遷禁愣了一下:“你會做飯?”
“不會。”顧時舟笑得狡黠,“所以你要負責教我。”
陽光從走廊的窗戶斜射進來,在他們身上投下交錯的影子。顧遷禁看着光影中顧時舟的側臉,突然覺得這個轉學生就像一場突如其來的雨,悄無聲息地浸透了他平靜的生活。
而現在,他甘願被淋濕。
黃昏的圖書館籠罩在琥珀色的光線裡。
顧遷禁推開最裡側閱覽室的門時,顧時舟正趴在桌上睡覺。
陽光穿過百葉窗,在他臉上投下斑駁的光影,睫毛在臉頰上投下細小的陰影,随着呼吸輕輕顫動。
顧遷禁放輕腳步走過去,在他對面的椅子坐下。
桌上攤開的數學練習冊上寫滿了潦草的解題步驟,在最後一道大題旁邊畫了個哭臉。
他無聲地勾起嘴角,從書包裡抽出筆記本開始寫題。
筆尖摩擦紙面的沙沙聲中,顧時舟突然動了動。他迷迷糊糊地睜開眼,看到顧遷禁時愣了一下,随即綻開笑容:“你來啦。”
“睡得好嗎?”顧遷禁頭也不擡地問。
顧時舟伸了個懶腰,校服下擺随着動作掀起一角,露出一截白皙的腰線:“夢到你了。”
顧遷禁的筆尖頓了一下:“夢到什麼了?”
“不告訴你。”顧時舟狡黠地眨眨眼,伸手去夠他的筆記本,“這道題我不會。”
他的指尖碰到顧遷禁的手背,像一片羽毛輕輕掠過。顧遷禁反手握住他的手腕,把人拉近了些:“這裡要畫輔助線。”
顧時舟湊過來看題,發絲垂落在顧遷禁的肩膀上,帶着淡淡的洗發水香氣。
顧遷禁突然發現他的耳垂上有一顆很小的痣,藏在碎發下面,若隐若現。
“這樣?”顧時舟歪歪扭扭地畫了條線。
“不對。”顧遷禁握住他的手,帶着他一筆一劃地畫,“要連接這兩個點。”
顧時舟的手在他掌心微微發抖,筆尖在紙上洇開一小片墨迹。“你手好涼。”顧遷禁低聲說。
“是你的手太熱了。”顧時舟小聲反駁,卻沒有抽回手。
窗外,夕陽漸漸沉入遠處的教學樓後。閱覽室裡安靜得能聽見彼此的呼吸聲。顧時舟的解題步驟越來越亂,最後幹脆放下筆:“我餓了。”
顧遷禁看了眼手表:“不是說好教你到六點?”
“可是…”顧時舟突然湊近,鼻尖幾乎碰到他的,“我現在想吃别的。”
他的呼吸帶着薄荷糖的甜味,撲在顧遷禁的唇上。顧遷禁盯着他水潤的唇瓣,喉結滾動了一下:“比如?”
顧時舟沒有回答,而是輕輕貼上了他的唇。這個吻很淺,一觸即離,卻讓顧遷禁的心跳漏了半拍。
“這個。”顧時舟退開後小聲說,耳尖泛着紅。
顧遷禁擡手撫上他的後頸,把人重新拉近:“不夠。”
夕陽的餘晖中,兩個身影在書桌前交疊。練習冊被碰落在地,發出輕微的聲響,但沒人去撿。顧時舟的手揪住了顧遷禁的衣領,指節發白,像是抓住了救命稻草。
當最後一絲陽光消失在天際,顧時舟氣喘籲籲地推開他:“該…該去我家了…”
顧遷禁用拇指擦去他唇角的水光,低聲問:“真的會做飯?”
“不會。”顧時舟紅着臉整理被揉皺的校服,“但冰箱裡有速凍餃子。”
路燈次第亮起,兩個影子一前一後地走出圖書館,在某個瞬間悄悄重疊在一起。
顧遷禁看着走在前面的顧時舟,突然希望這段路再長一些,長到永遠走不到盡頭。
夏末的蟬鳴聲漸漸弱了下去,教室裡的電風扇還在不知疲倦地轉動着。
顧遷禁靠在窗邊,看着窗外梧桐樹的葉子在微風中輕輕搖晃。
他的手指無意識地摩挲着課本的邊角,目光卻始終停留在前排那個低頭記筆記的身影上。
顧時舟今天穿了一件淺藍色的襯衫,後頸處露出一小截白皙的皮膚。
陽光透過窗戶灑在他的發梢上,鍍上一層金色的光暈。
他似乎察覺到了身後的視線,突然回過頭來,對上了顧遷禁的目光。
“看什麼呢?”顧時舟用口型問道,嘴角微微上揚。
顧遷禁輕輕搖頭,卻在桌下悄悄掏出手機。幾秒鐘後,顧時舟的手機屏幕亮了起來。
[中午天台見?]
顧時舟的肩膀輕輕抖動了一下,像是在憋笑。他飛快地打字回複:
[又想逃課?好學生的人設不要了?]
顧遷禁看着這條消息,嘴角不自覺地上揚。他正準備回複,講台上的數學老師突然重重地咳嗽了一聲。
“顧遷禁,這道題你來回答。”
教室裡頓時安靜下來。顧遷禁從容地站起身,目光掃過黑闆上的題目,流暢地說出了解題步驟。老師滿意地點點頭,示意他坐下。
坐下時,他又收到了顧時舟的消息:
[12:15,老地方。記得帶午飯,我要吃食堂的糖醋排骨。]
顧遷禁把手機放回口袋,心情莫名地愉悅起來。
講台上的老師還在滔滔不絕地講解着二次函數,但他的思緒已經飄到了午休時分的天台上。
下課鈴響起時,顧遷禁第一個沖出了教室。他快步走向食堂,在擁擠的隊伍中買了兩份糖醋排骨套餐。
走出食堂時,天空突然飄起了細雨,他隻好脫下校服外套蓋在餐盒上,小跑着往天台的方向去。
推開天台的門,顧時舟已經等在那裡了。他靠坐在欄杆旁,手裡把玩着一片梧桐葉。看到顧遷禁狼狽的樣子,他忍不住笑出了聲。
“怎麼淋成這樣?”顧時舟接過餐盒,指尖不經意地擦過顧遷禁的手背。
“怕排骨涼了。”顧遷禁在他身邊坐下,頭發上的水珠滴落在睫毛上。
顧時舟伸手替他擦去臉上的雨水,動作輕柔得像在對待什麼易碎的寶物。他們肩并肩坐着,分享着同一份午餐。雨絲輕柔地落在天台上,發出細微的沙沙聲。
“下周就是期中考試了。”顧時舟突然說道,用筷子戳着飯盒裡的排骨,“我數學還是不太行。”
顧遷禁看着他苦惱的表情,忍不住揉了揉他的頭發:“周末來我家複習吧。”
“真的?”顧時舟的眼睛一下子亮了起來,“你爸媽不在家?”
“他們出差了。”顧遷禁點點頭,“周六早上我來接你。”
雨漸漸停了,陽光穿透雲層,在天台上投下斑駁的光影。顧時舟突然湊近,在顧遷禁的臉頰上輕輕吻了一下。
“這是定金。”他狡黠地笑着,眼睛裡盛滿了細碎的陽光。
顧遷禁愣了一秒,随即扣住他的後腦,将這個吻加深。糖醋排骨的甜味在唇齒間蔓延,混合着雨水的清新氣息。顧時舟的手緊緊攥住他的衣角,像是抓住了整個夏天。
當他們氣喘籲籲地分開時,午休結束的鈴聲正好響起。顧時舟的嘴唇泛着水光,臉頰染上淡淡的紅暈。他慌亂地站起身,整理着被揉皺的襯衫。
“要、要遲到了。”他結結巴巴地說,卻站在原地沒有動。
顧遷禁慢條斯理地收拾着餐盒,突然問道:“明天還來天台嗎?”
顧時舟眨了眨眼睛,嘴角揚起一抹狡黠的笑:“看你表現。”
他們一前一後地離開天台,在樓梯轉角處,顧時舟突然回頭,對顧遷禁做了個口型:“周六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