拓跋捍嗓子眼冒煙兒地跑到機要議事廳的過道裡高聲喝道:“太子殿下駕到。”
屋裡身穿裘皮長袍,發頂結辮的客人坐不住地說:”“大人,我暫且回避吧。”
“時機正好,擇洲也該廣交四海車笠,統觀情勢基調。”繩居牧對外下令,“請——”
拓跋納着悶順原路返回,我們刺史大人貌似從巡邊開始,對太子的态度有所擡頭,吃不吃的架子總端着,将來皇儲榮登大寶的話,會不會反倒清算。他着實為新領導捏了一把冷汗,“殿下,刺史大人有貴客來訪,不曾出迎。”
我進去也是一樣的。陸擇洲不拘小節地長驅直入,“拓跋,帶路。”
李悛現在可是正規軍,榮升東宮禦前帶刀侍衛,加官晉爵指日可待。他讨人嫌地問拓跋捍,“是刺史大人看你順眼,還是太守不要你了?”
滾!老子是姥姥疼舅舅愛的香饽饽,繩府喜從天降,人手緊缺,把我暫調過來充當勤務兵,你眼瞎?易主不易心,擱哪兒哪兒紅。“兄弟,伴君如伴虎,将來萬一被貶職流放,刺史太守,都能在駕前說上話。”
跟一個職場新手說這種話,那就等于殺人誅心。李悛以牙還牙道:“千歲正預備給我安排個搭夥的,我舉薦了拓跋将軍,太子殿下已經默許。”
賓主候在門口,繩居牧抽身撤步地給大駕光臨的太子做介紹,“擇洲,這位是室韋的酋長孛兒鐵那,從臧炙山而來。”
孛兒鐵那身材魁梧,絡腮胡須,臉盤通紅,鷹勾鼻深眼窩。他雙膝下跪施大禮,“小人孛兒鐵那見過陸帝國太子殿下。”
陸擇洲請上坐,對客人笑道:“您跟我講講室韋的淵源,我知之甚少。”
孛兒鐵那畢恭畢敬地遠站說話,“我祖上是遊牧漁獵的東胡部落,被匈奴人滅族後,分·裂成鮮卑和烏桓兩支,鮮卑死心塌地做蠻胡的馬前卒,黑吃黑地打壓烏桓,我們逼不得已南遷,又生不逢時地叫曹操吞并。”
對匈奴恨之入骨的殘存鮮卑人挺直脊背在偏隅的肅慎,扶餘與幽州等地苟且偷生,逐漸聚集攏合為室韋部落。長期遷徙,饑寒交迫,暴虐鎮·壓的生活習性也養成了鞑子彪悍的性格。
遊牧與漁獵最大特點就是盡一切可能地尋找賴以生存的資源與生存空間,你是蝦米,注定要送進大魚嘴裡,唯一延續子孫後代的辦法就是增長人口,壯大本民族的搏擊力量,有人有地盤就是活下來的底氣。
遠離肥沃的大草原足以保命,室韋部落一路逃到西南邊陲,才甩開匈奴,大金的虎視眈眈有過之而無不及。為把新生的馬背聯盟扼殺在搖籃裡,金朝統治者采取了更加狠戾的壓制措施。室韋建立之初并無統一的首領,大大小小的族群,各顧各的利益。為了争搶有限的生存資源,自相殘殺屢見不鮮。而金人瞅準了這一軟肋,不斷地對他們進行分化離間。
孛兒鐵那的祖父心懷憂患,夢想完成對室韋的大一統,可惜在一次金人的“減丁”行動中慘遭屠殺,父親也給釘死在“木驢”之上。以卵擊石的結果就是自取滅亡,孛兒鐵那逃往了甘肅的大月氏。在大漠抄底,屁股沒坐熱乎,所剩無已的族人又讓吐蕃的公瓒甘普将他們掠為奴·隸。
“臣爬山涉水,倒頭跪拜于天子腳下,尋求庇護。”孛兒鐵那口氣卑微,“室韋如蜉蝣,無力撼動大樹,妄想摟緊參天,不滅族根。”
陸擇洲問繩居牧,“大人,吐蕃跟匈奴哪個更難伺候?”
“漢中還沒跟公瓒甘普正式交過手,”繩居牧笑答,“鐵那酋長是胡同逮驢兩頭吃苦,他長年打遊擊戰最有發言權。”
孛兒鐵那拱手道:“用貴國的好話來評判,公瓒不過是一時摘取了勝利果實的山大王,鎮遠将軍一出手,就知有沒有。”
連這麼個小人物都誇獎卿爺爺,陸擇洲不樂開花就是大活人撞見鬼——邪性。陸帝國百萬骁騎大軍,踏平一個冷瘴雪水污泥又昙花一現的奴·隸·制農耕小族,那還叫個事麼。
“犯我者必誅!”
太子站在一株枝葉茂盛的山楂樹下,摘了兩隻鮮紅如血的果子,用袖子擦了擦,一枚送進了自己的嘴裡,另一枚給了卿烻,“我日夜兼程地來,你卻在這裡心醉神迷。”
卿烻與他拉開了距離,有點賭氣地說:“我就要你來找我。”
“你——”是我冤枉母後了,小脾氣老鬧着,打起就得拿哥哥一頭。“趁着花好月圓,跟我回去。”
“當人家是陀螺麼,你咋抽我就咋轉?”
“父皇母後要你進京。”
“你有聖旨嗎?”猴子上旗杆,想叫我順杆子爬,沒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