巴圖一手一坨,把兩塊生·肉夾在腋下,連臉上的疙疙瘩瘩也閃光發亮。
“我們的牧羊犬正缺口糧呢。”
“十騎長!”左賢王把他喝住,“好吃好喝好招待,人沒了要你的腦袋。”
巴圖打了響嗝,大王不帶這麼玩人的。你潇灑放火,我卻卑微點燈。
漢人體質衰,挨了風寒暴斃的話,讓巴圖償命,我死得如草芥。
“他們嘴上說不是奸細,傻狗才會信。”
傻狗分辨不來真假。
真假與傻狗無關,當·權者自會定奪。
看好家,不然沒骨頭啃。
“下去!”
呼延連題“嘩”地扯開少年殘破的大衣,藍灰色的袍子包裹着纖瘦的身軀,即使是沾着點點泥巴的臉頰,仍可以看出清秀的中原人的輪廓。
可能是左賢王下手的力度太強,年輕人癱軟在地,埋着面孔,不敢看人。
“你叫什麼名字?”
“……”他嗫嚅着蒼白的嘴唇,說了等于沒說。
呼延低眉順眼地托起他的下巴,無比溫柔地說:“大聲點,我不會呑了你。”
一隻老虎再溫軟,也不像貓咪那樣招人親近。
而且畫面感有點讓人生·理不适。
“古砺。”
“古砺。”大王淺聲唠念了一遍,又問道:“你在商隊裡面做什麼事情?”
古砺咳嗽了兩聲,“打磨篩選钴料。”
“弄這些比淘金更值錢嗎?”
“黃金到處可挖,青钴料我們中原匮乏。”
中原沒有,西域有,那不就大于等于黃金麼。
“你貴庚?”
古砺心驚肉跳地一擡頭,“啊……二十四歲。”
“你有這麼大麼?”
“父母早逝,無法驗證。”他鼓起勇氣道,“接生婆奶奶還健在,她耳不聾眼不花,記得我出生的情形。”
“你一呱呱落地就很特别嗎?”
呼延連題進一步挨近,呼吸流蹿入古砺的鼻腔。
他低垂眼睑,喃喃道:“娘親生我時難産,血崩而亡。”
呼延連題被一波親情傷擊中骨髓,摸了摸他的肩膀,“生之不易,請珍惜。”
古砺眨了眨黑漆漆的眼睛,“謝謝。”
“我不是善人,你好自為之。”左賢王沖下人一擺手,“帶古砺去沖澡。”
麗娜過來攙扶他,“我們大王與你有緣,不斬殺,還不磕頭。”
一句話點醒夢中人,古砺倒頭就拜,“謝謝單于救命之恩,來世我定會給你做牛做馬。”
拜年話出口成章,難得他是生意場上的良才。
呼延連題笑得開懷,“我的牛馬以百萬計,不差你這一頭。”
葡萄美酒夜光杯,歌舞升平人自醉。
幾個身穿炫目衣衫的女子在翩翩起舞,馬頭琴滄桑悲涼,手鼓清爽歡快。
隻用一條圍裙似的彩色面料系在腰上,赤·身·裸·體的巴圖像隻狗熊埋在舞女們中間,随着琴鼓的節奏左右搖擺不停。
雖然是大塊頭,一點兒也不影響協調的美感。
突地,巴圖兩膝着地,肥碩的身軀往前急搓,兩隻巨掌把漂亮的女子抓過來,獻寶一般地給王座上的左賢王捧了上去。
兩邊站着的武官眼睛看成了草木青色。
身材瘦小的侍者繞過人群,趴在呼延連題的腦袋瓜子邊上耳語着。
呼延一拍桌子,震得杯碟彈起多高,“你們都給我下去!”
“大王,”巴圖手上的美女送出去又或者收回來,他一時間也沒搞明白要如何選擇。“這麼香的肉你不吃嗎?”
“本王的美食賞給你了。”
巴圖把美女往地上摔,倒頭就給男人叩響頭,“祝我王萬壽無疆。”
那名女子癱在地上疼得直叫喚,帳篷裡的人都笑了:跟一頭蠻牛就不要講什麼道理。
閑雜人員魚貫而出,除了最亮的那盞燭火,其餘的燈盡數熄滅。
麗娜和另外的仆婦擡進來一捆鮮豔的羊毛毯子,她們把手裡的物件放在左賢王的寶座前,就退了出去。
借着火光,身穿貼身藍灰色漢服的年輕人從毯子裡坐了起來。不勝嬌弱地揉了揉眼睛,眸光朦胧地看看周遭的情景,正好對上呼延熾熱的目光。
“我……這兒……”
“古砺,”大王從寶座上走下來,俯身看着他,語氣化成了水地問:“你願意幫我研磨钴毒砂嗎?”
古砺毫不回避地反問:“大王也想發一筆橫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