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給我上了一課。乖乖地做學生有豐厚的福利。
陸擇洲在給卿烻塗抹藥膏之前,先觀察了他的後背可有好轉的迹象。
銀屑少了許多,别的狀況卻也沒什麼肉眼可見的變化。
卿煺穩穩當當地坐在一塊大青石上,陸擇洲怕硬石硌小少爺的肉·肉,還很貼心地在上面放了一大張防水的軟氈。
陸擇洲隻是高挽兩袖,打赤腳,站在他身後的水窪裡。
“太子哥哥,”卿烻忽然沒有來由地叫了他一聲,音質雖然甘甜,但沒有讨好的意味。
陸擇洲的後背抖了一下,這句哥哥叫得他非常舒坦,不用多餘的解釋,二人的位置已經回到了少年時代的光影。
“我要用功治療了,再等一等嗎?”
卿烻拍了一下他的大腿,“你不應該誇一誇我麼。”
咦?陸擇洲心道:剛剛給你刷了一遍人設光環,人心不足,還要褒獎。
“為了你,江山可以旁落。”
卿烻刹那間整個人都木掉,這種言語就隻能在他二人之間說說的,如果放出話去,必将引起天下大亂。
“少來!”他轉移話題目标,“你知道桃花翳帶給我的有多痛苦難耐嗎?”
陸擇洲面孔陰郁起來,兩眼之中都有了殺氣。自己的石化症,卿弟的皮膚病,咋都趕到一對呢?如果僅僅是巧合,他無論如何也不相信的,其中必有淵源與牽絆。
過去的這麼些年,赤衡真君一直在幫着他們找其原因,但都沒找到症結所在。一個是陸帝國未來的儲君,一個是鎮遠大将軍的直系獨苗後裔,都得上了怪病,如果說那都是他們個人身體上的問題,講出去難以服衆。
陸擇洲低頭輕輕啄了一下他的發頂,使勁壓制着自己的情緒,歎息道:“我能想得到。”
太子也沒比他的狀況好到哪兒去,生龍活虎的一個大小夥子,不管在任何時間,任何地點,好好的,猝然就四肢石化,那種劇痛,甭管從身體上,還是從心靈上,所受的打擊與摧殘,旁人确實無法體驗。
“小時候,記得我有一次痛癢難耐到頂點的時候,沒有人看着,我用牙咬破了包裹在手上的皮封套,弄得滿嘴是血也不在乎,不管三七二十一地去抓後背。當時是痛快了,可沒一會兒,全身的皮膚開始潰爛,把我痛得昏了過去。”卿烻說着說着,居然還笑了起來,“自那次以後,爺爺命人全天候看護着我,就怕此類事情再發生。”
就這麼一段小插曲,說來簡簡單單的,好像一個笑話似的,但對于小孩子來說,卻是重錘的刺激與傷害。
有一件一直壓在心頭的事,從打太子回歸以後,想問,他卻不敢開口講,到此刻再也繃不住了。
陸擇洲提着嗓子問:“你還有在傷害自己嗎?”
“什麼?”卿烻停了片刻,沒想明白太子話裡的意思,“你說什麼?”
轉瞬的間隙,冰雪聰明的人兒當即就想過味兒來了。但卿烻假裝糊塗,扭過頭直直地看着陸擇洲的眼睛,眸光裡全是大問号。
陸擇洲情緒管不住地激動不已,伸手攫住他的下巴,一種不可明說的厲害簡直要噴薄而出。
“你明白我的意思。”
“我痛。”
卿烻的眼尾泛起了一層淡紅,他的兩手也抓上了太子的衣襟。
“對不住。”陸擇洲肌肉一顫,手就松開了。再心焦,小卿那兒還捂着蓋着,隔着皮看不見瓤子。
卿烻存心冒壞,隻順手一扽,陸擇洲就水到渠成地坐在了大青石上,而且與身邊人挨得如此之近,連針應該都插不進去。
從陸擇洲的下巴往上看,卿烻似笑非笑地質問,“生米都打成了熟年糕,你關切的心思來得太晚了吧?”
陸擇洲的嘴角在抽搐,腹中有一條遊龍攪亂他的心海。我哪兒敢早問,話一出口,得到的應該就是你的迎頭一棒:把我扔下那麼多年都不聞不問,現在你還好意思假惺惺地張嘴。
“卿,”陸擇洲很費勁地在組織語言結構,說得不對,恐怕又是一場“腥風血雨”。“我現在有了決心,那種話絕對不是說說而已。”
“哪種話?”
陸擇洲摔了摔頭,“結局都安排妥當,到時候我是鐵了心的。”
二人打着啞謎說話,誰也不肯直來直去。
“陸家的天下,我隻能盡自己最大的努力去平定亂世。”卿烻把他的一绺頭發纏繞在手裡,不冷不熱地說,“我卻是隻能做一回蔺相如的。”
陸擇洲十分心疼地捧住他的臉,吸着氣說道:“我不會讓你的心思付之東流。”
卿烻的眼睫挂上了水氣,所有的氣勢都氤氲其中,情愫若即若離。
“你就當現在的我們又回到了多年以前,我有沒有自·殘,你伸手應該就能得到驗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