卿烻睡醒以後在屋裡沒看到陸擇洲,心裡就汩汩地往外冒酸泡。有多麼急不可耐的事情,又偷偷溜掉,不會叫醒我呀!
非得讓人家替你提心吊膽。十年前黯然消逝的陰影算是在我這裡埋下根,長滿了荒草。
一擡手,發現枕邊放着洗得白白胖胖的水蜜桃。拿過來放在鼻子下面聞了聞,果香味實在誘人。
小口小口地咬,吃着臉上還打不住地笑。
孤單,卻不再産生寂寞。陰霾散盡,想着你,怎麼待都是安穩。
隻聽外面有一陣陣雜亂之聲,那個享掌櫃在說話。
“公子,張家的小子在門口都等了大半天,說是定要送卿姑娘一擔新鮮的水果嘗一嘗。還說感謝卿姑娘贈予的美食。”
下面是陸擇洲的回話:“我會跟卿姑娘轉達他的一番盛意,可我們屋裡已經有了不少水果,放下也吃不完呀。”
“我也是這麼回話的,可那孩子倔得很,就是不肯走。”
“怎麼吃不完?沒聽說過,還有打送禮人臉的事情發生。”
卿烻已經穿戴整齊,推門而出。
門外走廊上,享掌櫃和陸擇洲正在僵持不下,在二人的腳邊,撂着兩隻竹筐,裡面裝滿了顔色鮮豔,精神飽滿的果子。
享掌櫃連忙給卿烻作揖,“我們兆麟鎮的民風就是熱情,承蒙姑娘厚愛,即使是小孩子家家的也不忘滴水之恩。”
卿烻笑了笑,客氣道:“多謝老闆費心了。”
享掌櫃歎氣道:“我們悅來客棧來了兩個人美心善的貴客,全兆麟鎮都知道了。您二位可是我的大福星啊,還沒出半天,剩餘的客房全被訂滿了,還有不少預約的呢。”
“享老闆的生意經盤算得好,又會做人,與外人有何關系,我們又沒把悅來的招牌昭告天下。”
卿烻不以為意地說完,扭身又回屋去了。
享掌櫃滿心的讨好,給揶揄了一通。腦門子都直冒汗,卻隻能挨着。
卿姑娘嘴巴毒是毒了些,可出手真就大方。為了沉甸甸的銀子,受多少憋屈也值得。
陸擇洲親自送享掌櫃下樓,而在大廳裡看見送果子的少年還等在那裡,享掌櫃一肚子火氣都沖始作俑者發·洩出來。要不是礙着你爹爹張非的面子,我興許不會出頭。
享掌櫃推了傻小子一把,“張浩,成了,卿姑娘收下你的鮮果,麻利回家吧。沒事别往我這兒瞎跑,打擾貴客清淨等于在攪和我做生意。”
張浩看見陸擇洲也跟着出現,臉“騰地”就紅透了,手腳發涼,嗫嚅着:“公子,我沒有别的意思。”
此地無銀三百兩。說沒有别的意思,卻還不是那個意思麼。卿姑娘是難得一見的美人,哪個看見不想接近。
也不是少年吃了熊心豹膽,非要借機一睹芳容。追求美的欲·望心,太過強烈,明知故犯,此時不來,恐怕人生過客一走,再無相見之日。
陸擇洲笑臉相迎,半點沒有鄙夷少年的意思。
“張浩,改日我們再見。”
“公子,你們要在我們這兒待多久?”
張浩苦巴巴地問,幹淨的眼神裡全是祈盼。
享掌櫃聽了,真想抽這小子幾巴掌,我的貴客,哪兒由得你多嘴。
“張浩,再不走,小心我去叫來捕快捉你,你的行為乖張,目的不純。”
張浩吓得轉頭就想跑,卻被陸擇洲一把拽住,“沒事的,我們都知道你是個善良的好孩子。”
陸擇洲又對享掌櫃的囑咐道:“以後張浩要來,就替我們款待他。”
啊,我怎麼豬八戒照鏡子,裡外不是人呀。
“好的,陸公子,他爹也是我的至交,我就是怕小孩子不懂事,讓卿姑娘起了芥蒂心。”
陸擇洲陪伴着張浩往外頭走,而且有說有笑的。這麼做,等同于告訴客棧裡的人,小張浩是我的客人,請大家給個照顧。
陸擇洲平息完了下頭,再回來樓上,順手把兩提水果籃拎了進去。
剛好吃過第二隻水果的卿烻,用案上的布巾抹了抹手,盯着他的眼睛,幹嘣脆地問:“他去了哪裡?”
“陸擇洲”眼神閃躲,幹張着嘴,尴尬良久才回答:“主人沒說。”
“你不會替我問一問麼?”
說完,連卿烻自己都笑了。眼前人是赤魅,這回他是瞧一眼就能判斷出來了。不用糾結細節,隻可意會,不可言傳。
赤桃想了想,又蹦出一句,“主人出門前告訴我,讓你不要擔心,很快就會回來。”
“哼,我為何擔心一個法術絕地高超的仙君!”
行了,此話一出,直截了當地給陸擇洲有了高價的定位。
他快回來,難道就該我總站在原地等他麼。他若心裡裝着我這個人,不用督促,也曉得怎麼做。
“我讓廚房把晚飯端上來吧。”赤桃說着就要走。
卿烻喊住了他,“我們去逛街,就在外面吃吧。”
赤桃找詞兒搪塞,“主人有令,大晚上的不讓你出去。”
木頭腦袋瓜子确實不會拐彎,拿誰當擋箭牌都别在這個時候提你的主人,你得知道卿烻想杠的就是太子殿下。
“這裡就跟世外桃花源一般,要不然陸擇洲也不會讓我來。”烻烻咋咋呼呼一頓叫嚷,“你怕他,我可不畏懼,那我一個人去逛好了。”
大模大樣的卿姑娘,跟着他的郎君,一前一後地出門了。
兆麟鎮确實民風淳樸,夜市雖琳琅滿目的,但全是實打實的買賣商鋪。二人在一家飯館裡吃完了晚餐,又慢慢悠悠地往回走。
走着走着,卿烻猛地一回頭,沖身後的保镖叫道:“你離我那麼遠,連句熱乎話都不說,叫老百姓看起來,我們還是兩口子嗎?”
木魅給吓得心髒直突突,我們本來也不是一對呀。除非我真瘋了,才敢僭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