皆川照曾經發誓,再也不要日界線回到從前那種居于人下的日子,卻被少年人甘美的情愛一時惑了心神。
縱然現在擁有了千萬人的喜愛,他們仍然隻是命脈被别人握在手中的小小卒子,藝能界鄙視鍊最底端的幾個小偶像而已,不知何時就會被其他漂亮男孩所替代。
但他沒想到,阮雪舟擡起頭來說的卻是:“是因為我喜歡你。”
皆川照身子一僵,他知道他隻是一時沖動,情難自禁,但沒有什麼比這更可怕,一下子打碎了表面的平衡,揭露出鏡花水月的本質。
他表情有些扭曲,聲音也冷下來:“小阮,你知道自己在說什麼嗎。”
哭過的眸子還是很亮,如若含星,皆川照不忍再看随手取過留在桌上泡着冰塊的一杯酒,潑到了阮雪舟臉上,看他被冰的身子一抖,眼神逐漸恢複清明。
“你現在清醒了嗎。”他的聲音更冷,“現實一點。”
細碎的冰仿佛浸入了骨髓裡,四肢百骸透着寒意,眨眼睛時帶動了睫毛上的水滴滾落,阮雪舟望着對方,覺得有些陌生,卻又并不是那麼意外。
“不要這樣看我,不要再說那樣的話。我能想到的,你也一定都明白。”皆川照轉過頭去,“就到這裡了,我們,斷了吧。”
今天這局面,不過是遲早的事。這段關系本來就是異常,是意外,是越界,是有今天沒明天,是明知故犯的愚蠢。
的确該斷了,事業不要了嗎?其他三人又何其無辜,憑什麼要平白擔着他二人的自私帶來的風險?雖然方式粗暴,但阮雪舟知道他在拒絕他這件事上是對的,總有一個人要先狠下心來決斷疏遠。
阮雪舟小聲地“嗯”了一聲,慢慢地從沙發上起來,輕輕甩下去一些頭發上的冰酒,安靜卻神情恍惚地離開了房間。
淋了冰水吹了夜風,情緒又過度激動,阮雪舟回去後就病了一場。
皆川照是團裡最後一個知道的。他到阮雪舟家裡時,桐原在廚房裡忙着,皆川隔着廚房門和他打了招呼就徑直進了阮雪舟的卧室。
他沒有過問阮雪舟的病,隻留下了冰冷的一句:“你知道今後該怎麼做的吧。”
鏡頭前不可暴露也不可疏遠,要不着痕迹,要讓外人看不出異樣,要讓一切恢複到正常。
皆川照碰了碰他還泛着病态嫣紅的臉頰,最後一次深深的望進那雙總是含情的眼:“你做得到的,對不對。”
為了明天的再相見,為了此後的日日相見。
阮雪舟答應了下來,這是對多方利益損傷最小的處理方式。
他們在粉絲寫的童話故事裡有無數種幸福快樂的結局,現實裡卻隻有一瞬動心的權利。
朱砂痣長在心上,是可以硬生生剜去的,隻留下一個流血的空洞傷口,痛過了,麻木了,結了痂,遠觀上去,也有幾分朱砂痣的樣子。
這段如夢幻泡影的關系,盡管隻持續了短短幾個月,盡管被兩個人極早掐滅,但最終還是沒有瞞過樽見社長。
他在責問阮雪舟時心髒病發作,被送進了醫院。阮雪舟在他的病床邊哭成了個淚人,反反複複地說:“我錯了,我錯了,我以後再也不會這樣了……”
樽見緩緩擡起手,摸了摸他的頭發,悠悠長歎,像安撫他,又像在自我說服:“你隻是一時犯了錯而已。”
那之後樽見便不再親自帶阮雪舟的經紀工作,指派了他現在的經紀人麻裡子小姐接手。
後來的皆川和阮雪舟各自演了許多好角色,拿了許多含金量十足的獎項,也都數度搬家,住上了更大更好的房子,成為了每天都會見面卻連對方家住哪裡都不知道的人。
最初或許很難,而事業永遠是男人最好的療傷藥。既然愛情必死無疑,那麼至少要在愛情的屍體上蓋起事業的摩天大樓,這樣,愛情也算是死得其所了。
盡管面對皆川也是他工作的一部分,但阮雪舟漸漸學會了把以前和現在的皆川割裂成兩個人來看待——麥田色頭發的少年人寄托了他曾經的依戀,也可能隻是讓他習慣了那種有所愛戀的感覺;而眼前的皆川照,隻是朝着同一個目标努力的工作夥伴。
日子是一天一天地過的,一件事一件事這樣子去過的。熬着熬着,就倏忽過去了十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