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年後,富士電視台。
五人男子團體Anubis的休息室裡,阮雪舟倚坐在軟椅上望着眼前的後輩,露出微微疑惑的神情:“所以,就這點事情,也值得和隊友吵到快要打起來嗎?”
上田誠司站在其他四人的前面,低着頭聽他訓導。阮雪舟的聲音不高,話也不重,但誠司還是窘迫得面紅耳赤,恨不能找個地縫鑽進去。
畢竟,和隊友話趕話起争執結果讓大前輩抓了個正着,實在是太丢臉的一件事。
更何況這位前輩一直是他的偶像。
如果不是因為當初向往着能像阮雪舟一樣在舞台上發光,給樽見事務所投了簡曆,也許現在的誠司便不會作為Anubis的一員受到許多人的追捧,而是正平凡地走在大街上。
Anubis是樽見事務所近幾年出道的新團體中正當流行的翹楚,因為Jr時期做過日界線的伴舞,出道後的第一場演唱會也是由阮雪舟親自監督,是不少人眼中阮雪舟正在着力培養的嫡系。
五個多以叛逆狷狂形象示人的男孩剛才還在演播室裡唱跳耍酷,收獲台下浪潮般的歡呼和尖叫,現在卻隻能一個個老實得如同鹌鹑。
這個年紀的男生正是血氣方剛的時候,相處起來難免有些磕碰,不過重歸于好起來也快,像夏日的天氣,雷雨過後不久又會放晴。
在這方面,阮雪舟是過來人,便隻是簡單開導了幾句,例行強調了一番事務所的規章制度。上田誠司看時機差不多了,大聲說着“申し訳ございません!(萬分抱歉)”深深鞠了一躬,而後轉過身向方才口角的隊友求和。
道完歉後,他張開了雙臂,等待一個和好的擁抱。
姓朝尾的隊友很給面子,走上前抱住他,又拍了拍他的後背,嘴裡說着:“不能再把時間都用在内讧上了。我們還要給阮前輩争氣,打倒武先生帶的團體呢。”
阮雪舟在旁邊不由得笑了一下,其他人看他面色和緩,也都松了一口氣,跟着笑起來圍到誠司和朝尾身邊起哄,此起彼伏地叫道:“為了前輩,打倒武先生的團!”
“行了,收吧。”阮雪舟無奈笑着,連連擺手,“下了節目還在搞這種綜藝效果。”
男生們嘻嘻哈哈着,Anubis那位總是很愛較真的隊長卻忽然說:“不過,現在不應該再叫‘前輩’了吧,應該叫‘代理社長’才對。”
去年秋天,樽見久伸社長由于身體原因暫時休息養病,侄子樽見武繼續執掌關西,關東一應事務的決策則由阮雪舟全權代理。
“不改口也沒事的。”阮雪舟揮了揮手。他一直覺得Anubis這位少年老成的隊長氣質很像□□老大,每次看到小隊長這種一本正經的樣子時,都免不了會有些想笑。
做出将要告辭的姿态,阮雪舟說:“之前不是說好了今晚要我請客吃飯的麼?我還要上樓收拾一下,你們幾個先過去點餐吧。”
男生們歡呼一聲,隊長和另外三人随即先行出發。誠司則陪着阮雪舟慢悠悠地經由走廊往電梯間走去。
“隊友這兩個字的含義 ,并不隻是一起工作而已。要珍惜全員在一起的日子啊。”
誠司不好意思地摸了摸腦袋,又替他摁了上行的電梯按鈕,“我明白,不會再有下次了。”
走廊中央傳來一陣響動,阮雪舟和誠司一起回頭望去,原來是有人打碎了玻璃水杯,從穿着西裝的身影上來推斷,應當是富士台的男主播。
身旁還有一個也是主播模樣的男性同僚俯下了身,麻利地在幫他一起收拾。
隔着一點距離,光線又不算太好,阮雪舟看不清他們的臉。
但這些穿西裝打領帶的男主持人,總是很容易使他産生某些聯想。
直到這兩個男主播收拾完玻璃碎片走得近了些,阮雪舟才緩緩收回了目光。
果然不是那個人。
阮雪舟低頭盯着腳尖,對自己笑了一下。
男主播們走過來看了一眼電梯顯示屏上的數字,跟他微笑緻意,又說:“我們來得好巧。”
阮雪舟側首跟他們寒暄時,電梯“叮”地響了一聲,他下意識地擡眸,呼吸不由得一滞。
電梯門向兩側緩緩打開,永島臨正站在裡面。
他身邊還站着三個樽見事務所的Jr,看到他和誠司都在門口,乖巧禮貌地叫人:“代理社長,上田君。”
阮雪舟回過招呼走進電梯,随即轉過身背對着這一行人,站在了前一個身位的地方。
永島臨微微垂眸,視線終于可以肆無忌憚地落下,看到阮雪舟柔軟的黑發間露出一點雪白耳廓。
乍然見到阮雪舟,永島也十分意外,空氣仿佛從他進來的那一刻起開始凝結,他不禁将呼吸放輕了些許。
可惜時間并不能凝固,電梯很快到達了阮雪舟要去的樓層。永島臨的目的地并不在這裡,卻還是不由自主也在這一層下了電梯。
電梯門在他身後再度合上,裡面的上田誠司和三個Jr面面相觑。
其中一個小男孩終于忍不住先開了口,細聲細氣地問:“剛才永島主播為什麼沒和代理社長打招呼……”
另外兩個Jr茫然地搖了搖頭,三人滿頭問号地看向誠司,試圖從他這裡得到答案:“誠司哥……”
“我怎麼知道,沒聽說過他們不和……前輩脾氣那麼好,誰會跟他不和啊。”誠司看着面前的三個小蘿蔔頭,感到有些應付不來,“算了算了,想不通别想了,大人的事小孩不用管。”
永島臨對他給他們帶來的小小插曲一無所知,他在走出電梯幾步後放慢了速度,與阮雪舟拉開了距離。
走進休息室前,阮雪舟一次都沒有回頭。
永島臨望着他的背影,想起了他們那次真正意義上的初遇,也是一眼交彙過後,各自在各自的路上走下去。
一切仿佛又回到了原點。
也許他們之間的距離,從一開始便不應該越過那道界限,強求不得。
永島臨在走廊默默站了一會兒,還是離開了。
阮雪舟在自己的休息室裡坐下沒過多久,麻裡子就背着時新坤包拿着疊報紙風風火火地走了進來。
“現在這些八卦小報成天都編點什麼啊。”麻裡子啧啧稱奇,“什麼樽見事務所派系鬥争日趨白熱化,阮雪舟隻手遮天顯露外姓人奪權野心,可真夠能想的……明明前幾年,我們雪舟在他們筆下還是一朵柔弱無依楚楚可憐的小白花。”
阮雪舟輕笑了一下,掌心向上伸向她:“我看看。”
“我剛才過來的時候仿佛看到了永島臨。”麻裡子遞過去報紙,又裝作漫不經心的樣子試探,“你遇上他了?”
阮雪舟的臉被擋在報紙後面,他輕輕“嗯”了一聲,用沒什麼情緒的聲調說:“坐電梯恰好碰上。”
麻裡子等了一等,确定了沒有什麼後續可說,這才放下了心,坐在門邊的沙發上打開平闆電腦,開始認真梳理最近的工作安排。
在她即将忘記剛才的話題進入專注忘我狀态時,阮雪舟忽然再度開口:“其實我到現在都有點想不通,當時怎麼突然就分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