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洄捏着林濯月的下巴,仔細觀察他被打紅的臉頰,冰敷過之後沒有腫起,留下了幾道淺淺的紅印,塗了薄薄一層藥膏。
林濯月微阖着眼任他擺布,嘴唇嗫嚅道:“不、不疼了。”
章洄見他可憐兮兮,松開他的下巴,好笑道:“怕疼還沖上來。”
“我不想你們打架嘛。”
“就你最乖。”章洄把藥膏蓋子擰上,棉簽扔進垃圾桶。
兩人坐在沙發上,林濯月從身後圈住他的肩膀,額頭輕輕靠在他肩頭。
章洄肩膀沒動,偏頭看過去,叮囑道:“小心臉上的藥膏。”
兩人安靜坐了一會兒,林濯月問道:“你什麼時候帶我去吃日料?”
“剛吃過飯就肚子餓了?”章洄笑着打趣。
林濯月垂下眼,輕輕“嗯”了一聲。
“初六吧。”章洄把手伸過去,撩了一下他的頭發,問道,“你要靠到什麼時候?我肩膀都麻了。”
林濯月直起腰,走出窗前倒了杯水,郊外的夜群星璀璨,玻璃窗裡映出他喝水的身影,在身後不遠處,章洄屈腰坐在沙發裡,情緒低沉而蕭索,與窗外赫然升空的絢爛煙花形成了鮮明的對比。
林濯月咽下那口水,另外倒了一杯,走去遞給章洄,“哥,時間不早了,你今晚住下吧。”
“不住了,沒帶睡衣。”章洄接過玻璃杯,同時看了眼手表,已經十點多了。
林濯月驚喜地說:“我想起來了,我之前睡衣買大了,正好有一套新的。”
他轉身往衣帽間走,章洄舉步跟了上去,還待說什麼,卻聽林濯月說:“你剛才喝了酒,今天除夕夜,代駕不容易找,家裡的司機也都有安排了。”
林濯月停下腳步,笑說:“或者讓我送你回家,我剛才沒喝酒。”
“那怎麼行?已經這麼晚了。”章洄皺了皺眉毛,無奈道,“不是說找睡衣嗎?”
林濯月露出深深的笑容,走去翻抽屜。
衣帽間裡有一張圓形藤椅,章洄岔開腿坐下,背倚着身後的櫃子,眼前是聯排玻璃門,西裝襯衫一字排開,特制的木架上挂着成串的領帶,抽屜開合之間,成盒的名貴手表與鑽石袖扣一閃而過。
衣帽間比章洄的卧室大了兩倍有餘,東西繁多到林濯月根本不知睡衣放在哪裡。
他在屋子裡跑來跑去,章洄難得見到他如此歡愉的模樣,可轉瞬又憂愁起來,因為找不到睡衣放在哪裡,肉眼可見地焦急。
章洄佯裝不知,抱着手臂閉眸,留給他充裕的時間。
幾分鐘後,林濯月驚呼:“我找到了!”
章洄懶洋洋撩開眼皮,第一眼卻瞥見了斜前方的玻璃櫃,他進門時不曾留意,那裡擺放着一隻純手工制作的海盜船。
船身用削薄的榉木拼接,魚線織成網,用泡沫闆和硬闆紙制作沙灘和椰樹,完成後上漆做舊,一比一還原了中世紀的海盜船。
章洄不知不覺走了過去,隔着一塵不染的玻璃,望向記憶裡的那艘船。
林濯月臉上笑容轉瞬即逝,他默默走了過去,停步在章洄身旁。
時隔多年,章洄再見到那艘海盜船,心情卻從憤怒與傷心中脫解,他不知自己在怨恨什麼,成年之後,他逐漸明白,愛從來不是道理,是情不自禁的表現。
他尚不能理解,身體裡那股躁動從何而來。
章洄依舊抱着胸,側首望向林濯月低垂的眼簾,戲谑道:“為什麼想要海盜船?你是學人精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