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藹謙在北安市最繁華的地段擁有一棟參天入雲的寫字樓,現在方峽名下,曆盡滄桑紛争,大樓屹立不倒。
盛夏的氣候裡,章洄依舊西裝革履,熨帖的黑襯衫包裹着身軀,外套對折搭在臂彎中,雙手插在褲兜裡,仰頭望向那棟高聳入雲的寫字樓。
熱浪一波波來襲,陽光中塵埃漂浮,大樓在光線的折射下出現了視覺扭曲。
章洄收回視線,五指探入劉海,将濃密的黑發向後捋去,露出光潔飽滿的天庭,濃眉之下,依舊是爽朗自信的笑容,他邁步向前走去,通過直達梯前往24樓,星輝科技就在那一層。
兩點整,章洄走出電梯,楚珣按照指示,等候在電梯口,像一個酒店的迎賓員,他感覺到難堪,明明星輝科技獲得了勝利,但高昂着頭顱的章洄才像個勝利者。
章洄身材颀長,也總是挺拔着肩背,于是就顯得更為高大了,當他揚起下巴的時候,天然讓人覺得輕蔑不可一世。
而楚珣必須擡起頭看着他,那讓他感覺非常不舒服,他嘗試着挺直了腰闆,以大老闆的口吻說:“來了啊,路上不堵車吧?”
章洄說:“我坐地鐵來的。”
楚珣引着他往裡走,同時打趣說:“怎麼不開你那輛淩志。”
章洄似笑非笑道:“借來的車,總要還回去的。”
楚珣聽他話外有話,沒有接這個話茬,推開會議室的門,請他進去,又問:“怎麼就你一個人,沒帶秘書?”
“我的人都跑光了,還帶什麼秘書?”章洄坐進椅子裡,姿态懶散地架着腿,“創業之初隻有我一人,收尾當然也是我。”
楚珣心情很複雜,章洄的失敗讓他感到一種微妙的快感,同時卻又很失落,那個無所不能的章洄即将走下神壇,和所有的失敗者一樣,對勝利者俯首稱臣。
章洄就那麼慵懶地坐着,西裝外套扔在桌子上,嘴角噙着笑,依舊神采飛揚。
那份從容潇灑讓人情不自禁嫉妒。
秘書進來送茶,傳話說:“二位稍等片刻,周總馬上就過來。”
章洄抿了口茶,眼神看向立在一旁呆愣愣的楚珣,如往常一般說:“坐啊,站着幹什麼?”
楚珣回過神,回首望向門口,周藹謙還沒來,他不知道應不應該坐下。
“為什麼這麼緊張?”章洄笑說,“新工作很順利吧,把我描繪成一個施暴者一個性虐狂,用來讨好新老闆,周藹謙應該很器重你才對。”
楚珣倏地繃緊了臉,呼吸陡然粗重,沙啞道:“帖子已經删掉了,我本意不是這樣的,是網友添油加醋,再過一段時間,就不會有人提了。”
“那我是不是還應該謝謝你?公司發家史,員工間的紛争,我和阿月的戀愛細節,一直追溯到南瑤市的出租屋。”章洄斂起了笑,立起身,冷冽的眉眼睨向楚珣,壓迫感瞬間充斥在會議室内。
楚珣身體像是被凍住了,極其艱難退後了兩步,而章洄突然擡手,攥住了他的衣領,楚珣幾乎是驚慌地縮起了脖子,他以為章洄要打人。
章洄提着他的衣領,迫使他擡起頭,冷聲道:“楚珣,你不該把阿月牽扯在内。”
楚珣奮力掙開,他拍打着章洄的手,腳步踉跄往後跳,龇牙咧嘴怒吼道:“我說了不是我的主意!”
“喂喂喂,幹什麼啊。”周藹謙砰地敲了一下門,拔高了笑聲,“章洄,冷靜點,既然來了我這裡,拿出點誠意來。”
章洄轉向周藹謙的方向,笑容滿面道:“怎麼了,約好兩點,你遲到了,我跟你的狗聊兩句,有什麼問題?”
楚珣臉色漲紅,許是靠山來了,他暴跳如雷道:“章洄!你不要太過分!”
周藹謙笑容定格在臉上,目光卻逐漸淩厲,“楚珣,你先出去。”
楚珣還待說什麼,周藹謙轉頭看向他,一字一句說:“出!去!”
楚珣惡狠狠瞪着章洄,拽了拽領帶,離開會議室。
待人走盡,周藹謙笑問:“上次的事情,還放在心上,你不喜歡我的狗,我已經處理了一條。”
“我提醒過你,牽好你的狗繩。”章洄說,“狗咬了人,當然是人負責,你覺得呢?”
“我不這麼認為。”周藹謙攤手,“我養了幾百條狗,總有幾條是瘋狗。”
兩人目光相擊,對視幾秒後,章洄拉開了椅子,重新坐回去。
周藹謙亦坐到了對面去,将一份合同扔給章洄,“章總,看看我開出的條件,你滿不滿意。”
章洄睨他一眼,架着二郎腿翻開了藍色文件夾。
周藹謙支着腮淡定地等待着,觀察着章洄的表情,以揣摩他對合同的滿意度。
片刻之後,周藹謙眯起了眼:“你今天有點不一樣。”
章洄沒擡頭,翻過一頁紙,“怎麼了,沒見過我打人,很稀奇?”
“我怎麼沒見過你打人......”周藹謙遲疑地說,“你今天沒打領帶。”
章洄低了一下頭。
周藹謙确定地說:“沒錯,你今天沒打領帶。”
章洄見客戶總是穿黑襯衫,打領帶,出席發布會、慈善宴等正式活動也是如此,周藹謙在公開活動見過他很多次,都是相同的打扮,或許是為了樹立形象,章洄的衣着打扮萬年不改。
“我在公司也不打領帶。”章洄無趣地說,“以後也不必打領帶了。”
周藹謙眼底盛滿笑意,“如果你願意,可以來我這裡上班。”
“我是心胸狹隘的人,你不會希望我來的。合同我不滿意。”章洄說罷,将合同抛了回去,像打水漂一樣,在寬數米的會議桌上滑回周藹謙面前。
“五十億你都不滿意。”周藹謙嗤笑,“開價吧,你要多少。”
“五十億沒問題,我有兩個條件。”章洄正色道。
周藹謙聞言坐直了身體,“請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