雷震子蹲在樹上,俯瞰商軍大營。
夜色濃稠,樹影猙獰,仿佛蟄伏暗處的猛獸,蓄勢待發。
時至初更,後寨火光一閃,直沖雲霄,緊接着,大營外一聲炮響,三軍呐喊,哪吒與天化殺進轅門,勢如破竹。
雷震子飛至後寨,鼓動雙翼,火勢陡然大了數倍,裹着烈焰滾滾而來,徑直向中軍蔓延。
聞太師曾命人鑿渠引渭河水入後寨,以備不時之需,誰料這火燒得蹊跷,水一桶桶潑上去,霎時化作團團白霧,随風消散。無奈之下,吉立、餘慶唯有棄了糧草,去尋太師。
大營外的層層鹿角隻能抵擋普通軍士,哪裡擋得住如狼似虎的玉虛小将,不一時,哪吒便直抵中軍,與聞仲戰在一處。
随後而來的是黃天化,他自恃英勇,兩柄銀錘舞得密如流星,裹住聞仲不放,有商兵上前助陣,皆被打得頭骨碎裂,斃命當場。
糧草被燒,大營難立,聞仲隻把金鞭架槍擋錘,再也無心戀戰。分神之際,被姜子牙一鞭打在背上,三昧真火噴出三四尺遠。
聞仲把墨麒麟縱出圈子,且戰且走,吉立、餘慶護在左右,奮力殺出一條血路。退兵至七十裡外,收住殘敗人馬,結營于岐山腳下。
此一役,商軍折損兵馬兩萬有餘,聞仲升帳坐下,郁郁不歡,恨不能一刻遂平西岐。
吉立、餘慶雙雙上前,跪地請罪道:“末将失職,未能保住糧草,請太師責罰!”
聞仲問道:“燒糧草的是誰?”
“是楊戬。”
“既然是他,也怨不得你們,起來吧。”聞太師以手扶額,疲态盡顯,“三昧真火豈是凡水能滅,老夫失策了。”
吉立近前道:“太師何不邀請一兩位道友前來,大事自然成功!”
聞仲若有所思的點點頭:“老夫軍務繁冗,無暇顧及其他,一時竟忘了。”
将軍中事務安排妥當,聞仲乘了墨麒麟,往風雲角上一拍,不一日便來到東海之濱。
下了墨麒麟,臨海遠眺,但見水天相接處,一輪紅日冉冉升起,海面波光漣漣,白浪滔滔,偶有飛鳥掠過,說不出的惬意自在。
聞仲感慨道:“吾何日才能脫卻煩惱,靜坐蒲團,參玄悟妙,閑看黃庭一卷?”
流連片刻,轉身上了海島,濤聲漸漸遠去,取而代之的是湧水擊石之聲,叮咚悅耳。
沿着清幽小徑一路向前,忽見一長髯道者坐在松下撫琴。琴聲慷慨激昂,一波接着一波,有如驚濤拍岸,氣勢磅礴。聞仲不忍打斷琴者,便靜靜站在一旁,細細品味,聽到動情之處,不覺閉上雙眼,随着琴音微微點頭。
一曲終了,道者睜眼笑道:“道友從何而來?”
聞仲拱手道:“老夫閑來無事,四處遊曆,偶入佳境,不想驚擾了仙友。”
道者道:“方才道友聽我一曲,覺得如何?”
“如碧海潮生,蔚藍壯闊。”
道者唇邊漾起笑意:“道友若不嫌棄,再聽我一曲如何?”
不等聞仲回答,他便自顧自彈奏起來。聞仲急着趕路,不欲在此處耽擱太久,本想就此告辭,誰料琴音一響,便再也挪不開步了。
起初,琴聲急如鼓點,铿锵有力,有如兩軍厮殺,萬馬奔騰,慘烈異常。
厮殺過後,琴聲漸緩,似風中鈴铎萦萦繞耳,又如一線清泉潺潺流動。
一陣風過,琴聲越飄越遠,漸漸融入天地之間。
一曲聽罷,胸中煩悶之氣消失,心境也變得愈發平和,聞仲暗暗吃驚——他竟能猜出我心中所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