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那以後,天化便再沒搶過哪吒的書信。
又過得兩日,楊戬督糧上路,途中紮營休整,才喝了兩口水,便見逆天鷹俯沖下來,一頭栽進他的懷裡。
想來是飛得急了,大鷹羽毛紛亂,渾身發軟,在他懷裡掙紮許久都沒能站起。
取出信箋觀看,隻見皮紙上潦草寫着:今晚劫營,精銳盡出,但願一切順利。
寥寥數語卻暗含危機,楊戬的心登時懸了起來。
姜師叔用兵向來謀定而後動,知止而有得,從未下過如今日這般倉促劫營的命令。敵将究竟是何方神聖,竟逼得姜師叔不惜派出本門精英,全力一戰?
想到此處,越發不安,忙下令拔營趕路,日夜兼程,恨不能插翅飛上金雞嶺。
金雞嶺上喊殺聲響了一夜,姜子牙也在帥帳中擔驚受怕了一夜。次日清晨,探馬報進營中,顫聲道:“禀元帥,三位将軍奉命劫營,黃天化戰死,首級已經号令轅門之上,其餘兩位将軍不知所蹤,我軍将士傷亡慘重!”
這話無異于晴天霹靂,轟得姜子牙跌坐下來,半晌不能言語。黃飛虎更是如同醉酒一般,搖搖晃晃不知身在何處。
“大軍東征尚未取得成湯寸土,我兒天化竟慘死陣前,身首異處!”
黃飛虎慘呼一聲,仰面噴出一口鮮血,慌得衆人忙将他扶住,擡回内室,放于卧榻上。天祥三個守在父親身邊,放聲恸哭,其餘衆将也都低頭不語,默默流淚。
金雞嶺上烏雲籠罩,不見半點陽光,兩軍戰死的将士橫七豎八躺在那裡,鮮血染紅了草木山石。黃天化的首級被挂在轅門上,牙關緊咬,怒目圓瞪,依舊是生前那副骁勇模樣,隻是面色死灰,眼中神采全無,露出無盡遺憾。
商營大牢中,哪吒兩手被縛吊在梁上。
見他雙眼緊閉似已昏迷,坐在對面喝酒吃肉的精瘦漢子朝手下使了個眼色,那士兵便提來一桶冷水,呼啦一下潑到他的身上。
哪吒打了個激靈,悠悠醒轉。看看左右,洪錦和雷震子都在,單單不見天化,頓時心急如焚,大叫:“天化!”
精瘦漢子笑道:“别喊了,黃天化已被本将軍枭了首級,号令轅門之上了。”
盡管那人用面具遮住容貌,哪吒還是認出他的身形,怒道:“放屁!手下敗将,就你那點三腳貓的功夫,也想殺死天化?”叱罵間暗暗運動真元,試圖掙脫繩索,無奈丹田虛浮,根本使不上勁。
精瘦漢子将匕首插入羊腿之中,慢慢踱到哪吒面前:“真不湊巧,黃天化便是被我這三腳貓的功夫打死的。昨晚那小子偷襲大營,被我袋中蜈蜂一蟄,立刻滾下玉麒麟,跪地磕頭求饒,吓得褲子都尿濕了。可惜你沒看到,他死得有多窩囊!哈哈哈哈!”
聽他為羞辱天化言語惡毒,将天化貶成一個懦夫,哪吒氣得熱血上湧,嘶聲吼道:“老匹夫,前日我就該一槍戳死你!”
精瘦漢子用力捏住他的下巴,令他揚起頭顱:“可惜你沒能把我戳死,反倒成了階下囚。若不是孔元帥有令在先,要把你們這群逆黨押解朝歌,你早就像黃天化那樣,身首異處了!”
哪吒忽然屈膝一頂,正中他的□□。
精瘦漢子痛得全身痙攣,差點跪倒,獸紋面具也被震落在地,露出左臉頰上深可見骨的五道爪痕。那傷痕雖已結痂,卻皮肉翻卷模樣猙獰,震怒之下宛如爬蟲蠕動,令人作嘔。
他奪過士兵手中的皮鞭,蘸了冷水朝哪吒身上一頓猛抽,隻打得皮開肉綻,鮮血直流。
哪吒哼也不哼一聲,破口大罵:“老匹夫,有本事你就殺了我!隻要我還有一口氣在,定會取你狗命,替天化報仇!”
精瘦漢子怒極反笑。他撿起面具重新戴好,遮住露出後牙槽的恐怖面容。
“如你所見,我這張臉便是拜黃天化所賜。黃天化那小畜生毀了我的臉,黃飛虎那老畜生又請人破了我的法寶,吞了我許多蜈蜂,這筆賬,我會慢慢跟你們算!”
解開腰間布袋,摸出一枚頭似蜈蚣的褐色蟲蛹托在掌心。
“這寶貝最喜歡在修道者體内築巢産卵,臭小子,你此前打斷本将軍的胳膊,本将軍便讓你嘗嘗蝕筋腐骨的滋味!”
起初那蟲蛹觸須輕顫,略顯慵懶,被血腥味一激,登時鱗爪箕張,發出鐵器刮擦般的叫聲。它爬上哪吒肩頭,猛地紮進傷口之中,拱動幾下沒了蹤影。
不消片刻,傷口處便滲出黑水,半邊肩膀又辣又痛,仿佛火燎一般,徑直燒進心裡,哪吒兩眼一黑,幾欲昏厥。
精瘦漢子似乎仍不解恨,又将匕首貼着他的臉頰來回比劃。
就在這時,牢房外有人禀報:“高将軍,孔元帥請你進帳議事。”
精瘦漢子朝哪吒啐了一口:“便宜你了!”随後揚長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