運糧之事安排妥當，隻等兩日後出發。楊戬閑極無聊，便登上東門城樓，眺望遠方。

大軍東征已有大半個月，忽然少了個人在耳邊聒噪，還真有點不習慣。也不知他們走到哪裡，途中是否順利，敵人是否難纏，哪吒會不會像往常一樣，為搶頭功跟天化拌嘴。

記得他們最後一次争吵，是被鄧婵玉用五色石砸傷那次。他們各自頂着一張陰陽臉，你來我往互不相讓，被姜師叔狠狠訓了一頓後，又耷拉着腦袋杵在那裡，活脫脫兩個沒長大的孩子，既可愛又好笑。

盼了許久，始終沒能盼來想要的東西，楊戬心中一陣失落，正待轉身下樓，忽然聽得頭頂一聲鷹嘯，登時喜上眉梢。

擡手接住逆天鷹，用食指點點它的尖喙，喂它吃下一粒銀髓作為獎勵，而後迫不及待打開信筒，抽出信箋展開一看，差點氣得吐血。

一指來寬的皮紙上，龍飛鳳舞寫着一行小字：未得全功，心情不好，詳情等你過來再說。

這信寫了跟沒寫似的，急得楊戬撓心抓肺，恨不能立刻運糧過去，抓住這小魔頭詢問清楚。

唯一值得慶幸的是，哪吒的字迹比以前漂亮許多，應是被天化“禍害”學習六藝的結果。

土行孫想念媳婦，也跑上城樓看風景，見楊戬手拿密信忽而微笑忽而皺眉，也不知是歡喜還是懊惱，便湊過去詢問：“道兄在看什麼？前方出事了？”

楊戬忙收起密信，按行軍速度略一推算，笑道：“前方一切順利，大軍已經抵達金雞嶺了。”

土行孫亦笑道：“那就好。對了楊道兄，也幫我給我媳婦傳個信，讓她在戰場上小心些。”

哪吒與楊戬通信之所以敷衍，一是懶得寫字，二是沒能拿下全功。

金雞嶺上兩軍會戰，頭一陣天化斬了陳庚，第二陣武吉殺了孫合，哪吒好不容易搶到第三陣，偏偏來了個賊眉鼠眼的精瘦漢子，馬背上挂一布袋，鼓風似的蠕個不停，一看就是見不得人的旁門左道。

哪吒問他姓名，他也不答，三兩回合便掩槍敗走，實則偷偷把手伸向布袋上的繩索。

哪吒蹬風火輪在高處看得真切，一乾坤圈砸向他的天靈。那漢子倒也機警，聽得法寶裂空之聲忙把頭一偏，被乾坤圈狠狠砸在左肩，打得半邊身子耷拉下來，慘呼一聲伏鞍逃走。

哪吒怏怏回營，将陣前情形簡單說了，姜子牙道：“那人能從你手下逃脫，想必有些道術。你雖未能取他首級，卻也算功勞一件。”

天化立刻跳出來打趣道：“最近哪吒總是魂不守舍，或許是想念某人，戰場上走神了。”裝模作樣掐指一算，搖頭歎息，“現下糧草充足，估計還要等上十天半個月才能見面，真是急死人了！”

被哪吒一把抓住衣領，硬拖出帥帳“談心”去了。

這一談，便從演武場談到了草垛上。二人頭枕手臂，看天邊雲朵随風變化。

哪吒問道：“天化，東征結束後你想做什麼？”

天化吐掉叼在嘴裡的草莖，輪了掄胳膊：“我覺得當将軍挺威風的，待我道法大成，就到神界當伏魔大元帥，伏魔蕩寇，平定四海！怎麼樣，厲害吧？”

哪吒被他的高遠志向逗得哈哈大笑。

天化反問：“你呢？你想做什麼？”

哪吒略怔了怔，目光追着一片雲朵越飄越遠，漸漸模糊成那個立在城頭的挺拔身影。

“我想四處走走，去我沒去過的地方，看我沒看過的風景，就像師父師伯那樣。”

和楊大哥一起，掙脫一切束縛，追逐他們想要的生活……

天化擡手撞了哪吒一下：“最近楊大哥的鷹老往你帳篷裡跑，是給你送信嗎？”見哪吒閉眼裝睡，又咯吱他道：“你不說我也猜得出，送的悄悄話，對不對？是‘所謂伊人，在水一方’還是‘一日不見，思之若狂’？”

口無遮攔自是換來一頓爆捶，二人鬧得正歡，空中忽然傳來一聲鷹唳，哪吒忙撇下天化去接逆天鷹，見它兩條腿上各綁着一隻竹管，其中一隻刻有一個“土”字，立時明白過來，迅速解下另一隻納入袖中。

天化果然跑來争搶，抽出皮紙大聲念道：“媳婦兒，半月不見，為夫很是想念……”

念到一半突然卡住，額頭直冒熱汗。

哪吒早已笑癱在草垛上，捂着肚子直哎呦。

恰巧金吒木吒路過看見，問道：“什麼事這麼開心？”

哪吒一不留神滾下草垛，被金吒架住胳膊拽起。

“天化搶了土師兄寫給婵玉嫂子的情書，還大聲念出來，哈哈哈哈，笑死我了！”

羞得天化面如火燒，恨不能挖個地洞鑽進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