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哥不可!”天祿手中長槍倏然竄出,攜一縷寒芒直點天化肘彎要穴,正是哪吒所授乾元槍法“靈蛇吐信”。
天化雖然詐屍,但畢竟是他兄長,故而出槍時專攻穴位,隻盼能卸那一拳之威。否則以大哥神力,定會打得天爵重傷嘔血。
然不等槍尖觸及對方衣衫,天化陡然變招,以腰帶肩,揮臂橫掃。這一掃似鋼鞭回旋,重逾千鈞,天祿隻覺一股巨力撞上槍杆,長槍立時脫手飛出,人也踉跄幾步,跌坐在地。
天化走到驚慌失措的天祿面前,足尖踏定槍杆,輕輕一勾一挑,将那長槍穩穩踢回天祿手中。
做完這些,天化定在原地,右臂微擡,仿佛在說:“起來!再戰!”那姿态動作,竟與昔日校場上,指點幼弟習槍一般無二。
天祿狠狠抹了把臉,眼鼻酸澀,險些落淚。即便大哥變成這幅活死人模樣,也還是記得他們的。
忽然,天化喉間發出破碎氣音,全身時而僵直時而顫抖,似乎在忍受極大的痛苦。天祿不明所以去扶天化,卻不想被他扼住喉嚨,慢慢提起。
天爵搶步上前,用力去掰大哥的手指。然而天化屍身僵直神力猶在,天爵以凡人之軀,如何撼動得了?
眼見天祿兩眼翻白幾欲昏厥,天化陡然甩臂撞向身旁大樹,隻聽咔嚓一聲,木屑紛飛,天化竟以殘存意志,硬生生将自己那條行兇的手臂從中折斷!
他重重靠在樹幹上,斷臂無力垂下,另一隻手臂不停抓撓地面,似乎在與某種力量搏鬥。
天爵天祿齊齊撲向天化,一疊聲叫道:“大哥!”
“嗬……嗬……”天化口不能言,隻把草皮泥地抓出道道深槽。他艱難擡頭,死死盯住驚駭欲絕的弟弟,随後以後腦頻頻撞擊樹幹。
天爵阻他不得頓生疑窦,心道:“大哥此舉,莫非在暗示什麼?”側身觀看,果然見天化後頸與頭顱連接處,一條猙獰疤痕不停蠕動、隆起,細密節肢與尖銳口器若隐若現,正是蜈蜂形态!
天爵立時明白過來——大哥被邪術控制了,那蠱蟲正瘋狂鑽噬,企圖掌控這具身體!
“大哥,你先忍一忍,我們即刻帶你去找姜丞相,找楊大哥,他們會仙術,定有辦法醫治!”
天化艱難搖頭,一把抽出天爵腰間匕首,塞回給幼弟。
天爵心下雪亮。大哥此舉,是要他刺死毒蟲,永絕後患!他顫抖着舉起匕首,看看大哥後頸那恐怖蠕動的輪廓,又看看大哥那痛苦催促的神情,心如刀割。
那是從小護他、教他、與他笑鬧的大哥啊,他怎麼刺得下去?
“當真是兄弟情深,感人肺腑,哈哈哈哈!”
一陣陰冷怪笑突兀響起,一道身影自林間鬼魅般飄出,面上覆着獸皮面具,腰間布袋微微蠕動,正是高繼能。
他戲谑般看着倚樹喘息,竭力對抗蠱蟲侵蝕的天化,又掃過持刀顫抖的天爵,似乎在欣賞一出親緣成劫,兄弟相殘的大戲。
“老匹夫,原來是你在搞鬼!還我大哥命來!”天祿沿地幾個翻滾,操起長槍斜挑高繼能下盤。後者嗤笑一聲,袖袍随意一揮,數十隻毒蟲嗡鳴而出。天祿輪槍掃劈,打落大半,卻仍有兩隻突破槍風,在他臉上、手上各蜇了一下。天祿隻覺傷口處火燎一般,痛得倒地翻滾。
天化見弟弟遇險,好幾次想暴起救人,無奈被蠱蟲控制,根本無法動彈。
高繼能哈哈大笑,探手欲抓天爵衣襟,冷不防一聲嘶鳴撕裂夜空,一道雪白流光如隕星墜地,狠狠撞向他的左肋。高繼能猝不及防,被那白光撞得橫飛出去,帶起一片破碎衣襟。
那白光低頭以獨角小心翼翼挑起昏迷的天爵,甩到背上,又奔到天祿身邊,用鼻尖拱他上背。正是那通體瑩白,神駿非凡的玉麒麟!
玉麒麟救下兄弟二人,複奔向天化,誰料林中騰起一團黑霧,籠在天化身上,嗡鳴聲不絕于耳,令人頭皮發麻。
玉麒麟懼怕蜈蜂哲咬,不敢靠近,隻得遠遠的刨地悲鳴。
天化看見昔日夥伴,眼中閃過一絲欣慰,旋即又被巨大痛苦淹沒。他無法言語,隻能用最後的力氣望向玉麒麟,眼中含義清晰無比——走!帶他們走!
玉麒麟通靈,瞬間明悟,戀戀不舍看了天化一眼,騰雲而起。
“大哥!”天祿伏在麒麟背上,撕心裂肺哭喊着,徒勞伸手。
天化看麒麟馱着弟弟們遠去,眼底欣慰終于化開。
高繼能掙紮起身,捂着左肋創傷走向天化。
“黃天化,我本想以你之肉身為蟲巢,破西岐大軍,誰料楊戬那厮盜你頭顱,害我好找。”目光掃過天化頸項,停在那細微接痕上,“這融合玉虛道術,靈力未散的絕佳肉身,百年難求。隻用一次未免可惜,不若把你煉成蠱屍,供我驅使!”
天化猛地擡起僅存的左手,狠狠抓向頭頸連接處,五指深陷皮肉,竟欲将這頭顱再度扯下。既不能解脫,不如徹底毀去這副即将淪為仇人兇器的軀體!
高繼能掐指作決,口中念念有詞。天化後頸迸出耀眼黑光,無數細密爪紋瞬間爬滿頸項臉頰,摳抓動作驟然停住,左臂緩緩垂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