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繼能閉目撫颌,嘴角咧開一絲陰詭笑意。
就在此刻,一道白光如流星般沖破外圍栅欄,直撲場中天化,正是玉麒麟!
“敵襲!是那畜牲!”士兵反應極快,呼喝着挺盾圍堵,挺矛便刺,更有弓手張弓搭箭。
“攔住它!放箭!”
玉麒麟不閃不避,亦不反擊,仗着皮糙肉厚硬闖,碩大頭顱左右猛擺,犄角撞開刺來的矛戈,将攔路士兵撞得東倒西歪,直撲天化而去。
見到高繼能那一瞬,玉麒麟金眸熾焰暴燃,喉間迸出撼動山嶽的怒雷咆哮。
“孽畜!還敢再來!”高繼能又驚又怒,枯爪急掐法訣,厲聲尖嘯:“給我撕碎它!”
天化慘白眼眶猛地鎖定玉麒麟,喉中擠出非人嘶嚎。下一瞬,他如炮彈般震地而起,左臂筋肉虬結如龍,攜着裂空尖嘯,狠狠抓向玉麒麟頂門!爪風之厲,金石可穿!
玉麒麟不退反進,猛地側身沉肩,以肩胛硬接!
“噗嗤!”利爪如鈎,深深嵌進血肉,鮮血瞬間染紅大片雪白毛發。
就在天化舊力用老、欲要抽爪再擊的刹那,玉麒麟強忍撕心劇痛,猛地扭頭,森白利齒狠狠咬住其後頸。利齒精準刺破皮肉,直透皮下蠱蟲。
“吼——!”天化渾身劇震如遭電擊,後頸處黑芒與神獸瑞氣猛烈迸發、交纏撕扯。
面頰頸項上的黑爪紋如潮水般回縮,天化眼中瘋狂戾氣驟然消退,化為一片空洞迷茫,嵌在麒麟肩骨中的手指也無力地緩緩松開。
眼見天化即将脫離掌控,高繼能驚怒交加,枯爪急翻,法訣再催,那黯淡的黑芒驟然複熾!
麒麟痛苦嘶鳴,眼角淌下殷紅血淚,一身雪白皮毛頃刻間爬滿蛛網般的猙獰黑紋。然它死死咬住天化後頸,獠牙深陷,任憑黑紋蔓延,不肯松口半分。
“夠了!”
一聲冷叱,如九天寒冰墜地。無形威壓驟然降臨,籠罩整個校場,所有喧嚣動作瞬間凝固,衆人如陷泥潭,動彈不得。
孔宣不知何時已立于高台之上,神識如一線冰泉,徐徐注入玉麒麟混亂的識海:
【蠱蟲已與殘魂糾纏,如跗骨之蛆,難分彼此。你強施‘魂魄共生’之法相救,無異于引火焚身。以己身之精純本源,飼喂那污穢邪蠱,非但救不了這具軀殼,反受邪氣蝕骨噬魂,終将神消智損,半瘋半魔。】
孔宣眸光冷冽,不見絲毫波瀾。
【為一具凡人屍骸,值得?】
玉麒麟艱難擡頭,染血的金眸望向高台之上那尊冰冷身影,眼中沒有半分猶豫,隻有決絕。它緩慢而沉重地點了點頭。
高台之上,孔宣那萬年冰封、無悲無喜的臉上,似有一道極細的裂痕,轉瞬即逝。
“有趣。你走吧。”
話音剛落,高繼能急得跳腳:“元帥!這孽畜夜闖大營,傷我将士,豈能輕易放過!還有那活屍,是我辛苦……”
“放它們走!”
孔宣目光垂落,睨向下方氣急敗壞的高繼能,如同俯瞰泥沼中掙紮的蟲豸。高繼能渾身震顫,立時噤聲。
“高繼能,你身為大商将領,不思破敵正道,倒效那鬣狗争腐,惦記一具屍體麼?”
“鬣狗争腐”四字,如淬毒鋼錐,狠狠紮進高繼能心頭。他視若珍寶的得意之作,竟被孔宣如此輕賤鄙夷!一股邪火直沖天靈,然孔宣那浩瀚如淵的威壓當頭罩下,他隻得将滿口怨毒生生咽回肚裡,憋得臉色鐵青。
待玉麒麟叼着天化屍身遠去,孔宣躍下高台,負手徑自走向帥帳,行經高繼能身側時,冰冷的話語再次傳入他耳中:“本帥應故人之請,鎮守成湯江山,保境安民。你既食大商俸祿,便是成湯子民,本帥自會保你不死。但這金雞嶺上,也容不得你為所欲為!”
喧嚣過後,校場複歸沉寂。一小兵擦着槍杆,小聲嘀咕:“高将軍那蠱屍這般兇悍,孔元帥怎的不用?還放它們走了。”
一老兵歪躺在草堆裡,嚼着枯葉,搖頭道:“兇悍?……不見得,不見得……”
小兵探身:“咋說?”
老兵卻不再吭聲,裹緊破襖,翻身向裡,不一時便鼾聲大作。荒野間隻餘風聲嗚咽,算是回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