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些詞此刻聽來如此蒼白無力。
阮柳鸢疲憊地閉上眼,揮了揮手:“你出去吧,讓我一個人待會兒。”
思瑤琳欲言又止,最終還是默默退了出去,輕輕帶上了門。
訓練室再次陷入死寂,隻有電腦風扇的嗡鳴。挫敗感如同冰冷的潮水,徹底淹沒了阮柳鸢。她蜷縮在寬大的電競椅裡,将臉深深埋進臂彎。肩膀幾不可查地顫抖着。強撐的盔甲碎裂,露出底下那個被失敗打擊得體無完膚的、二十歲女孩的脆弱和迷茫。她第一次如此清晰地感受到,個人能力的極限在哪裡。那座名為江笙、名為RHW的高山,是如此巍峨,如此遙不可及。
不知過了多久,一陣壓抑的争吵聲從門外隐約傳來,打破了死寂。
“……是!是我失誤了!是我沒頂住江笙!可你呢?墨痕!你沖上去的時候想過陣型嗎?想過我們能不能跟上嗎?”是範明落的聲音,帶着哭腔和從未有過的激動,“就知道怪我!你沖上去送的時候怎麼不說?!”
“我送?!範明落你他媽再說一遍?!”墨痕暴躁的怒吼緊随其後,“要不是你慫在後面輸出跟不上,那波團戰能輸?!一個射手,躲在輔助後面打輸出?你當你是ADC還是吉祥物?!”
“夠了!都别吵了!”聞堰的聲音試圖阻止,但顯得那麼無力。
“你們…都冷靜點…”思瑤琳疲憊的勸解也淹沒在争吵中。
争吵聲越來越大,像一根根針,紮進阮柳鸢的耳膜,也紮進她本就千瘡百孔的心。隊友間的裂痕,在巨大的失敗壓力下,徹底爆發了。指責,推诿,積壓的不滿…這些聲音彙聚在一起,像一隻無形的手,扼住了她的喉嚨,讓她喘不過氣。
她猛地從椅子上站起來,胸口劇烈起伏。不行!不能再這樣下去!她不能看着QSF就這樣分崩離析!她沖出門,循着聲音來到公共休息區。
眼前的景象讓她心頭一沉。
墨痕和範明落面對面站着,兩人都漲紅了臉,像兩隻鬥雞。墨痕胸口起伏,拳頭緊握,眼神兇狠。範明落眼眶通紅,身體微微發抖,但眼神裡也充滿了不甘和委屈。聞堰擋在兩人中間,一臉焦急和無奈。思瑤琳站在一旁,眉頭緊鎖,臉色疲憊。
“吵什麼?!”阮柳鸢的聲音像冰錐,瞬間凍住了争吵的空氣。
所有人都看向她。墨痕梗着脖子,别過臉去。範明落低下頭,肩膀還在微微抽動。聞堰張了張嘴,最終沒說出話。
“輸了比賽,不想着怎麼變強,在這裡互相指責?”阮柳鸢的目光如同冰冷的刀鋒,掃過墨痕和範明落,“很光榮嗎?嗯?”
她的語氣冰冷,帶着強大的壓迫感。墨痕被她看得有些心虛,但依舊不服氣地嘟囔:“是他先…”
“閉嘴!”阮柳鸢厲聲打斷她,聲音不大,卻帶着不容置疑的威嚴,“輸給RHW,丢臉嗎?丢人!但更丢人的是,輸了之後連面對失敗的勇氣都沒有!隻會像個懦夫一樣把責任推給别人!”
她的話像鞭子,抽在每個人心上。範明落的頭垂得更低了。
“墨痕,你覺得你頂住了江笙的壓力?”阮柳鸢轉向墨痕,眼神銳利,“你線上被壓了多少刀?支援慢了半拍導緻野區失守多少次?範明落慫?那你告訴我,你沖上去的時候,視野在哪裡?隊友的位置在哪裡?你有沒有給隊友創造跟進的時機?!”
墨痕被問得啞口無言,臉色一陣青一陣白。
“還有你,範明落!”阮柳鸢的目光又釘在範明落身上,“慫?不敢輸出?那你告訴我,上次訓練賽,你被對面刺客單切的時候,你的走位在哪裡?你的保命技能交得對嗎?思瑤琳給你創造了多少次安全的輸出環境,你把握住了多少?”
範明落身體一顫,眼淚終于忍不住掉了下來,砸在地闆上。
“我們是一個團隊!”阮柳鸢的聲音陡然拔高,帶着一種近乎悲壯的決絕,在寂靜的休息區裡回蕩,“一榮俱榮,一損俱損!今天輸給RHW,不是哪一個人的錯!是我們所有人!所有人的問題!我的指揮!思瑤琳的戰術!墨痕的莽撞!範明落的怯懦!聞堰的猶豫!我們都有問題!”
她的話像重錘,砸得所有人胸口發悶。墨痕緊握的拳頭松開了,臉上隻剩下茫然和疲憊。範明落的抽泣聲更大了。聞堰羞愧地低下了頭。思瑤琳看着阮柳鸢,眼神複雜,帶着一絲驚訝和…隐隐的欣慰。
“哭?指責?有用嗎?”阮柳鸢的聲音低沉下來,帶着一種深切的疲憊和不容置疑的力量,“RHW會因為我們哭、因為我們吵架就變弱嗎?不會!他們隻會更強!等着看我們笑話的人,隻會更多!”
她深吸一口氣,目光緩緩掃過每一個隊員,眼神依舊銳利,卻少了那份咄咄逼人的鋒芒,多了一份沉甸甸的責任和一種近乎破釜沉舟的清醒:
“想赢嗎?”
“想證明我們不是廢物嗎?”
“想…下次站在江笙面前,讓她再也說不出‘不錯’兩個字嗎?”
她停頓了一下,聲音斬釘截鐵:
“那就給我收起眼淚!收起抱怨!從今天起,誰再互相指責,誰就給我滾出訓練室!”
她指向訓練室的方向,眼神如同燃燒的黑色火焰:
“複盤!現在!立刻!馬上!”
“把今天輸掉的每一秒!每一個失誤!都給我摳出來!看清楚!記住!刻進骨頭裡!”
“然後…” 她的聲音帶着一種磨牙吮血般的狠厲,“練!往死裡練!練到吐!練到爬不起來為止!”
“下一次…下一次再遇到RHW…”
阮柳鸢的視線仿佛穿透了牆壁,看到了那座深藍色的大樓,看到了那個溫雅從容的身影,她的聲音低沉下去,卻帶着一種令人心悸的決絕:
“我要讓他們…連本帶利的還回來!”
死寂。
休息區裡隻剩下範明落壓抑的抽泣聲和幾人粗重的呼吸。
但那股彌漫在空氣中的絕望和互相指責的戾氣,似乎被阮柳鸢這番近乎咆哮的訓斥,強行沖開了一道口子。墨痕煩躁地抓了抓頭發,最終一言不發,第一個轉身,大步走向訓練室。範明落用手背狠狠擦掉眼淚,也低着頭跟了上去。聞堰和思瑤琳對視一眼,都從對方眼中看到了一絲重新燃起的微光,默默跟上。
阮柳鸢站在原地,看着隊友們走向訓練室的背影。剛才那番話幾乎耗盡了她所有的力氣。她靠在冰冷的牆壁上,胸口劇烈起伏,額角滲出細密的冷汗。強撐的強硬外殼再次剝落,露出底下深深的疲憊和茫然。血債血償?談何容易?她真的…能帶着他們找到那條通往勝利的路嗎?
就在這時,她放在口袋裡的手機震動了一下。
阮柳鸢疲憊地掏出來,屏幕亮起。
是一條陌生号碼發來的短信,内容隻有簡短的一行字:
**[陌生号碼]:明天下午三點,‘星塵’咖啡廳,靠窗角落。一個人來。**